没有被巡逻士兵们察觉, 直到翌日天光大亮,有识字的人看到了告示里的话,口口相传起来。
直到辰时末,已经在西京遍传的传闻才到了纪潇的耳朵里。
彼时她正往身上系一件襦裙, 闻言立刻站起来,被还不习惯的云头锦履绊了一下。
她扶住一旁的桌案,喃喃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贪欢晚起躲早朝终于遭报应了。”
荆雀:“……”也不是第一次“悔不早起”了,真是个善于自省但是又不改过的模范皇太女呢。
纪潇把襦裙扯下来,难得想换女装的心思也没了,穿回男子的衣袍,边穿边道:“把告示都揭下来。”
荆雀道:“已经揭了,南衙士兵们早上一发现,便将告示都揭了下来,但是……事情已经传开了。”
纪潇:“贴告示的人呢?”
荆雀:“这也正是想等您决断的地方……贴告示的都是平民百姓甚至乞丐,有人昨夜出了高价,让他们今日趁早张贴告示,且都是在宵禁以后才贴的,士兵们当场抓住的就有十多个人……但未必是全部。”
“那给他们出价的人,总该找得到吧。”
荆雀:“这个倒是一审就审出来了,但那人是个死士,不等被抓到,就已经在大路中间服毒自尽了。金吾卫把那些人抓回衙门时恰好路过那条街,直接就有人指认了。”
纪潇缓缓转头,忍不住道:“连罪人都伏法了,我才知道这事?”
荆雀低头:“南衙的几位将军……认为兹事体大,又牵扯您的正君,所以先行求见了官家。官家以身体抱恙为名不见,他们又见事态发展太过严重,这才来找您。”
纪潇穿戴好,伸出手,荆雀会意,将带来的其中一张告示递给了她。
上面写的几乎都是通俗话,为的就是让百姓都能听懂,不用想,必然是陈樾的手笔。
这上头说,林正君养父曾是陈樾手下,圣人重病卧床是因中毒,这毒便是林闲研制,而林今棠手里便握着这方子。
说的虽都是事实,但掐头去尾的,就差没直接说是林今棠配毒害了圣人。
朝廷众官一看便能看出这是陈樾让人张贴的,可他们也不信这是空xue来风,毕竟圣人是真的“卧床”了,这怎能让人不联想。
至于百姓,则根本不关心是谁贴的告示,这字里行间说得信誓旦旦,连林闲的生辰八字、去过什么地方都给说出来了,保准一听就信了。
然而纪潇逐字逐句地看完,沉默片刻后,却是微微松了口气:“还好。”
荆雀怀疑自家主人睡傻了:“这……还好?”
回答她的却是身后的一道声音:“陈樾的目的,是找事情绊住晴渊。”
荆雀一愣,微微低头:“正君。”
林今棠扶着墙过来,纪潇连忙把他引到外间的罗汉床上,方才他从两人的对话里听明白了7、8分,如今再拎起那告示一看,发现果然是:“还好。”
荆雀:“……”这二人不愧是夫妻。
林今棠道:“现在外面肯定都认为,是我心怀不轨勾结陈樾和长公主害了圣人,无论是不是真有此事,朝臣们都会请命先将我抓起来审问,我是林闲的养子这事是真的,而林闲为陈樾卖命……虽然都是陈年往事,且他一贯谨慎,但朝廷的人真想查,那也肯定能查出来,到时候,没准就定了我的罪,即便不定我罪,也会逼太女休夫,毕竟一个叛王手下的儿子,是绝无可能做太女夫君的。”
“晴渊若想保我,必要为此费神与朝臣周旋,尤其我此时身上带伤,晴渊更会挂念。往轻了想,晴渊要费心费力,顾不得军中的事,叫人有可乘之机。往重了想,我与晴渊感情深厚,晴渊会一心保我,为此没准会与朝臣冲突,落人话柄,甚至……会有人转投陈樾或是长公主。”
荆雀一愣:“怎么还有长公主?”
林今棠道:“陈樾如今是叛王,都闹到了西京门口,偏他也只是先帝养子不是亲子,怎么看都名不正言不顺了,那面会有朝臣介意这一点。但长公主可是先帝嫡女,既然晴渊可以以女子身做太女,那圣人的嫡姐又为什么不能做女帝呢?”
“那他们这样做,就不怕主人被绊住脚后,不流放长公主和李愿了吗?他们还怎么救人?”
林今棠笑笑道:“这对他们来说,不是更好吗?离长公主流放还有十日,这十日里,够朝臣们吵上一轮了。一旦晴渊的态度令朝臣们有所顾虑,他们便会想办法先保住长公主的命留作后路,长公主留在牢里反而安全了,而陈樾也可借此机会,抓着晴渊的破绽再多拉拢一些势力。”
荆雀看他还能这样淡然的笑出来,心里也跟着镇定了不少:“主人和正君是有办法吗?”
纪潇这才开口:“陈樾这一招用得好,可惜,前提是我爹真病了。”
荆雀茅塞顿开:“对啊!”
陈樾是以为圣人真的病倒了、毒起了作用,才又用了这么一招。
但圣人还没到那一步,也并非全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