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驻足在一辆三轮车前,三轮车主人不知他已神思游离,还以为是自己的车子拦住了他人的去路,连忙道歉,表示会立即将车挪走。
卢定涛感到过意不去,车主人并没有听到他那句“不用了,谢谢”,已经吃力地搬起了车子的后轮,于是卢定涛绕到那人对面握住车把,帮忙把车子挪下了人行道。
刚才,为什么不问清楚。
自责的念头在卢定涛的脑海一闪而过,反而让他愈发坚定了。问清楚又能如何?父亲授予他的责任经过这么多年的酝酿、发酵,早就变化成了不一样的情感,他已不会再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对娅枝的看法。
哪怕父亲当时说出了娅枝的家族有遗传病之类的事实,卢定涛的内心也绝不会有丝毫多余的波动,他认定了的缘分,由不得“合不合适”作祟。
卢定涛又复加快了脚步,因为前方的超市正大声地外放着卓依婷的《恭喜恭喜》,他下意识地要快些走过去。
事至如今,卢定涛总算明白了古人庆贺端午,“谩说投诗赠汨罗,身今且乐奈渠何”的用意,光Yin总要催着短景走,新年也总是要来到的,人们一定会放着“恭喜恭喜恭喜你呀”庆祝新年,哪怕有人在雪灾中失去家园,有人在前一夜失去家人,有人家道中落,有人忽遇变故。
因为必然地,他们这些遇挫的人也曾欢乐过,而每一个当下,都有人正在欢乐着。
只不过“身今且乐”,恰好不属于今年的他罢了,卢定涛豁达地想。
——
娅枝与和畅的见面地点,是一家新开的猫咪咖啡厅。
娅枝是从和畅那里学到“种草”和“拔草”这一组流行词汇的,而这家名叫“喵喵星”的咖啡厅就是和畅的种草地点之一。和畅将一只毛茸茸的银渐层搂在怀中,万般怜爱地将它从头抚到尾巴。
“人家都要被你薅掉一层毛了。”娅枝笑道。
“所以他们要把抚弄猫咪叫做,‘撸猫’。”和畅又从头到尾巴地捋了一遍那只顺从的小可爱,将它递到娅枝怀中:“看,就像‘撸’一个毛东西似的,形象吧?”
娅枝有时想,她与和畅都是90后,不过,用年代来概括人群实在是太不可靠了,90年代好比一节车厢,嵌在二十世纪大列车的尾部,她出生在车厢的头上,和畅则出生在车厢的尾稍。
即便所有人都驰行在同一个世界里,接触事物的方式已经全然不同了,已经走上工作岗位的人时间紧张,即便偶有时间接触网络,也会被当下越来越强势的大数据算法摸准了脉路,围困在自己通常浏览的几个类型中……第一次浏览了首页上推荐的几条“猜你喜欢”就放下手机时,娅枝竟警觉地意识到,自己正在一天天地老去。
好奇心与求知欲,是属于年轻人的宝贵东西。
也正是出于这种原因,娅枝宁愿在困顿之时与更年轻的人们接触,让那种无畏世俗藩篱、探索外部世界的大勇气感染自己,好使自己也放下生活中的细小敏感,不被琐事囿住了本该自由飞翔的心情。
不过,这天和畅的心情并不好,尽管她依旧笑着,也依旧找话题聊天,但娅枝看得出她另有想要倾诉的东西。
“他好像在疏远我。”和畅终于说出了主题,用的是强装漫不经心的语气。
娅枝没有明知故问“他”指谁,她早就猜到了一点原因,更知道和畅是清醒的人,绝不会向别人寻求解决感情问题的方法,只是需要一个倾诉和放松心情的缺口罢了。
“你打算,怎么办?”娅枝将猫儿轻轻地放归地上。
“总有办法吧。”和畅啜了一口咖啡。
“但感情是两个人的行动。”
和畅便不说话了,俯下身去逗桌下的一只扁脸加菲猫,那只肥猫却没有上一只那么乖巧,它不领和畅的情,反而一扭一扭地缓缓走向另一边,一屁股坐在娅枝的靴尖上。
娅枝也俯身去看,两个女孩就在桌下打了个照面。
和畅“噗嗤”一声笑了,马尾辫绕过后脑勺倒垂下来,悠悠地在瓜子脸蛋旁挡着秋千。和畅一手向上扶着桌沿,另一只手则撑着椅面以保持平衡,她好看地大笑起来,在笑的间歇对娅枝说:“我知道了!懦弱的男人,我也用不着要呀。”
甜点被送来了,两个女孩的上半身终于回到桌平面以上,和畅理了理被甩乱的头发,又挪挪凳子脚,离娅枝更近了些:“对了,我见过你和男朋友在一起喔,看上去超甜的。”
娅枝并不惊讶于和畅见过卢定涛,事实上,刚才对和畅的感情问题的探讨,引发了她更多的思索——如果阿三疏远和畅,是因为自卑,那么卢定涛因为家庭变故而刻意疏远她,这说明卢定涛是“懦弱的男人”吗?
娅枝自然不愿承认这一推论,如果强大如卢定涛都被算作懦弱,她相信世界上没有一个真正坚强的人!
曾经顶着再大的压力,也要保护她、庇佑她、拉扯她的卢定涛,她此生唯一的爱人,却第一次将她的主动弃置一边,说出了“等我消息”这样的拖延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