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地方。”向妈妈连忙接口:“风水育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临山照水的F县是秦岭之腹、嘉陵源头,它位于三省交界处,自古就是背井离乡者的迁徙地,那些来自祖国各处山坳的外姓人们许是感应到了造化灵气,在那里驻留了下来,一代又一代地将它滋养成了幽而不野的好居处。
来F县必看月亮湾,那里本是一处天然的山水佳境,如今S省大力发展旅游业,这里也被开发得更人性化了,人们远远地望那山,就看得见一辆又一辆的客车与轿车,行进在通向美景的山间公路上。
也许是2017年第一天的缘故,城里人们图个出游纳新,当地人又要登高祝吉,自然景区的游人格外多。幸而向妈妈和梦姨都不爱听导游讲解,向妈妈觉得,对天然形成的景观硬生生编造些“神话传说”云云,实在是有失欣赏自然的初衷,她有些偏激地认为那些对着大树、水流滔滔不绝的讲解者“荒谬至极”。
“按年轻人们的话来说,就是很尴尬。”梦姨很赞同向妈妈的看法。
于是两位妇人悠闲地落在队伍后面赏玩,倒也不受如云的游人所扰。淅淅寒流在脚下“咕咚”出声响,向妈妈去踩那池台的石,却俄然惊走了一只奇丑无比的蛙。
她们大笑出声,笑毕了,向妈妈又环视周围:“我倒是觉得这里开发得不错,人工雕琢得有巧思,就不会坏了造化灵秀。”
“正所谓回廊隔树帘帘卷,曲水穿桥路路通。”
“那这边呢?”梦姨直指前方的人造雕塑笑道:“在你眼中恐怕糟糕透啦。”
人群熙攘,她们谁都没有看清那里塑的是什么,直到被推着挟着,挪得近了,那坐在弯月上的石雕女子才显露出裙下的脚踝来。女子足下是位戴遮阳帽的导游,导游周身又聚拢着一丛游客,他们都凝神听着那个关乎爱情的传说。
“我小时候来过一次,”梦姨压低了声音:“那时候,这儿是原始的山林,还没有被开发成爱情主题的景点呢。”
导游喇叭的声音很响,没有旁人听清梦姨的话,他们的注意力犹集中在那个发生在“几百年前的这里”的凄美故事。
“后来呢,你没有再来过吗?”
“县城是我姥姥的家,姥姥去世后,我就和城里的父母住在一起。”梦姨眼中的光芒黯淡了:“虽然仍然有人爱我、照顾我,可是不知怎么的,我觉得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梦姨的父亲是军官,母亲在档案馆工作。心理学家蒙特梭利认为,0~3岁的孩子出于社会性敏感期,在这个阶段能否与父母形成紧密的情感联结,将影响孩子今后人格的形成。而梦姨的整个幼年时期都在亲戚家中度过,后来,她又被送到县城的姥姥家直至念完小学,才搬进父母居住的军区大院里。
物质与爱护方面,梦姨从未欠缺过,她自幼就是千万人宠爱的小公主,可是她需要稳定的陪伴,总是期待着有人可以依赖的可靠感。
“直到,我遇见了他,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梦姨忽然红了眼眶,她直直地伫立在人流之中,将压抑了许久的滚烫的泪,一滴一滴地,滴到路面和脚面上。
“小梦。”向妈妈不由得脱口唤出梦姨的昵称,她不知该安慰些什么好,又知道自己安慰什么都不可能让事情变好——悲伤这种东西,非要强压它,也就压住了,可一旦有什么诱因引得它涌了上来,它就将成河、成江、成海……成了那沧浪横流,一发而不可收。
这种感受,向妈妈在女儿死的时候体会过,在姜叔牺牲的时候也体会过……她怎会不知道。
梦姨依旧站在原地,脸上却已经恣意流淌的泪水划刻得不成样子,她闭紧了双目,嘴上喃喃地说着什么,向妈妈劝不住,于是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两个女人就这么站在人山人海的显眼之处,在象征着无暇爱情的女子雕像的足尖下,共同伤悲。
向妈妈听明白了,梦姨在讲她和卢杰相恋的故事,她是在给她自己讲,一遍又一遍。
年轻时的梦姨是极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大学里的心理咨询师说,她有轻微的依赖性人格障碍,如不及时治疗,未来的人际交往和感情生活都可能不顺。
事实也的确如此,梦姨在遇到卢杰之前交过四位男朋友,他们最终都选择了与她分手。年轻的男孩们忍受不了女友会深更半夜地打来电话、让他们帮她做各种琐碎的决定,尽管那是一个极漂亮而体贴的女孩,她恨不得让世界都围着自己当下的男朋友转。
她把给男朋友送礼物当作最快乐的事,却不知道男孩也喜欢有趣的灵魂,在他们眼中,她像个没有思考能力的胎儿,甚至,只能算一部未装系统的电脑。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对那些人的关怀根本就不是爱情,她只是想蒙蔽自己、满足自己罢了,正是因为清楚他们总有一天会接受不了她,她才想紧紧地依赖着他们,在虚幻里舔舐那飘渺的安全感,像饮鸩止渴,愈饮愈痛,饮成了恶性的、自我耗费的环。
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并没有携着耀目的天才光环或者蛊人的花言巧语,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