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包厢的夜蝶仍身着那件黑色素丽的长旗袍,无妆容无首饰,并没存了心思想要靠一张脸去讨好哪个男人。
只是她的长发用一支弯月木簪挑挽了起来,随性且干练。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江雍和他身前的血迹,他依然在大口呼吸,像是快要喘不过气。
缓步经过他,高跟鞋踩过血渍时的声响节奏毫无变化。
军座。夜蝶恭谨地唤了这样一声,看来江老板没能让您满意呀。
甄小姐
陈一乘接过秘书科长递过来的烟和火,并没看她,继续冷声道:甄小姐若不是庄先生,你得陪着你的江老板一起上路。
夜蝶抬手将耳边一簇没能挽起的发丝拨到耳后,嗅到了一些这个房间里残余的剑拔弩张的氛围。
默声片刻,以稍缓谈判的前奏,被动了可不好。
看来江雍没能顺得了陈一乘的脾气,还可能火上浇了油,触了他的逆鳞。
当真是没用的男人。
甄小姐是我,庄周也是我。
我和江先生今晚诚心请军座前来,确有一事相求。
调查统计局三处计划暗杀东国使馆的总领事尾崎 裕(Ozaki Hirosi),以及他所属公馆内的几名军官。
夜蝶大方承认。
陈一乘抽着烟,又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平平讽刺道:你们军统最喜掏那暗地里的腌臜,这种事情还要旁人插手?
且这位狡诈的江先生不是军统却胜似军统的人,你们搅合在一起
庄先生莫不是收了哪方的黑钱,想借着公务光明正大地吞它一笔?
夜蝶在此时打开手包,把几张照片和一叠装订好的文件置于茶几上。
淡然笑道:呀,瞧您这话说的。
江老板好歹以前也是我们训练营的教官,专教译电不需看人眼色,都是学员围着他来转,而今叫军座恼了他了,我先替他赔个不是。
但捡起他的老本行还是能信得过的,军座何不看一眼他截来的电报和拍来的照片?
陈一乘的视线落至文件的扉页与手边的第一张相片,似是没有什么想要翻动的欲望,亦或者是在等着夜蝶先发制人。
横竖他必须是被求的那一个。
夜蝶始终凝视着陈一乘没有什么变化的冷漠表情,循序渐进补充说道:当年陈副军为小人所谋害,军座上位虽能扬一口恶气叫他徐家在锦锡失了势,但那徐政委跑到珠港这洋人地界卖国求荣,地远棘手,军座难以赶尽杀绝。
我当年是出了训练班成了工作太太的第一年,是这徐政委见不得光、一月几会的小情妇,也是给您写匿名信的庄周。
那时送给您一些佐证,我借刀杀人是真,但如今也是真想帮军座遂了这个心愿。
这些东西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脏事让我们来做,绝对能让那徐姓老狗在珠港活得里外不是人,再落个死无全尸。
陈一乘示意秘书科长把夜蝶放在茶几上的东西收走。
同时秘书科长也预好纸笔,准备记录。
说说看。
陈一乘灭了烟。
而夜蝶则收了笑意,肃面向陈一乘行了一个端正的军礼。
我们只需要军座全力保护与我们合作的港商团,情报和拉线由我们一处负责,杀人的龌龊事由三处的同事负责,整件事与军座和军部无关。
港商团以林卓贤林老板为首,以投资为目的与锦锡央行谈好了利息,东国人看中了这一大笔钱,想借傀儡政府的手将其挪为己用。
将计就计,利用港商团来锡期间引尾崎上勾,杀了他再祸水东引给国民政府,他所辖的公馆特务不少,据我所知,他们开始拦截情报了。
陈一乘听完只简短评论道:筹码不够。
夜蝶胸有成竹地回:军座不用担心资金来源的问题,林老板已经备好了钱,只要够多,东国人一定会上钩。
我说给我的筹码不够。
晚间,玉伶醒来后。
做了什么梦一概忘得一干二净。
她只感觉自己的头像是宿醉一般沉重,眼睛像是哭过一样肿得有些睁不开,但她不记得自己流过泪。
在床上小坐片刻缓神,环顾这陌生的客房发呆。
清省醒心后,再次记起在快要昏迷之时江雍的淡然表情。
脾气好似被突然拔高,这种感觉好似丢了什么重要到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可要说也就是刚刚做的那些梦,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玉伶顿感暴躁烦恼,手攥住床单便拧成了皱皱的一小片。
下床光脚在地毯上赶了两步,跑到窗前用力推开窗,瞬时的冷风夹杂着细雨灌在面上,却仍没有让玉伶平静下来。
她凝视着黑漆漆的夜雨,几乎辨不清自己在几楼。
又转而走到门前,尝试拧动把手,却打不开这扇从外面被锁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