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伶仍然低头看着她手边的那两张照片,耳中听到的是青莺最后提起陈一乘的那句话。
没作声,没表态。
这时听见有由远及近的跟鞋声响,玉伶看向来人。
是一位陌生的姑娘,年轻靓丽。
挽的发髻繁复利索,簪入发间的珠花头饰颜色素雅,却也能从那珍珠色泽上窥出富贵一二。
项上的项链,耳边的耳饰,腕上的石英表穿戴俱全,旗袍却不是这个年纪的姑娘偏爱的量身体裁,反而很是宽松,和她戴在身上贵重的首饰一样,看着与她的年龄不相匹配。
她对青莺颔首道:我正从外面路过呢,瞧见姐姐会友,过来打声招呼。
于是青莺顺口对玉伶介绍道:这是瑶芳,伶妹你以前应是没见过她。
在她们寒暄时,玉伶默默地把手里的那两张照片翻了过来,压在手心里。
瑶芳这时把视线转落到玉伶身上,对她温婉笑道:这位便是伶姐姐罢?瑶芳经常听各位姐姐说起你,今天得幸见了,果真是个好好标致的人儿。
玉伶在夜场混迹多年,瞧出瑶芳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打量,虽不是特别刻意,但也是玉伶一眼能看出来的习惯,她亦是如此。
今日兴得出街,挽发之后若是半路散了那么几簇来就会不端不雅,玉伶还是编着一股长辫子,不搭首饰便没有穿戴。
青莺为瑶芳拉开玉伶对面的位置,落座时让玉伶瞧见了她用宽大的裙子都掩不住的孕态,才想起来青莺之前同自己闲聊过许多次关于瑶芳的事情。
说起她怀孕都是一阵可怜惋惜,尹禹巳不为她赎身,请她回家将养着的姜太太也不耍明把戏,暗地里使手段来戳戳地对付她,属实有苦难言。
不过明处里,倒还光鲜亮丽,不会丢了尹禹巳的面子,也不会让人说是姜太太苛待了她,看起来瑶芳自己也要撑这一口气,穿好的用好的,不想旁人看笑她的委屈与不易。
于是玉伶只挑好话说:妹妹气色甚好,眉间透喜,想来尹大公子很是疼你。
大抵说到了令瑶芳宽慰得意的事情上,她给玉伶指看了她头上的一簇珠花,笑着说是尹禹巳从南洋那边买过来的舶来货,家里的那位姜太太没有,可能珠港那边能有几个太太戴,在锦锡是找不到第二支的。
大姐的事让玉伶的注意力并不能放在这种在隐隐攀比的无聊闲谈上面,硬生生插多一个人,什么都没法继续聊,让她本就梗在心口的那一团气总是消不下去,难受得很。
不知青莺是否还有关于大姐的事要说,她和瑶芳应是熟人,况瑶芳也算大方善言,后入为主,反正她们已经聊开了。
但在这时,瑶芳突然把话题转到了玉伶的头上。
伶姐姐,我听晦哥的朋友说,陈军长最近在找报社的人一同写一些东西,可是有什么好事呀?
玉伶是听惯了旁人叫尹禹巳为尹大公子,夜场里的娼妇舞女不会唤他那孟晦的表字,瑶芳这般唤来还让玉伶愣神了一会儿。
不过要说陈一乘的什么好事,她既不知,应是与她无关。
玉伶但只摇头,陈一乘于她而言不是用来在女人间消遣炫耀的谈资,她并不想同她们说起关于他的任何事情,更不会当着旁人的面唤他御之哥哥。
可瑶芳似是没有看出来玉伶故作的沉默,指了指时不时看向她们的许参谋,压低声音说道:
陈军长看伶姐姐看得这般紧,当真宝贝着呢。
瑶芳端的是欣羡的语气,并不掺假,横竖玉伶是没听出来。
但是她从拿到照片起就一直浮躁得紧,听了瑶芳的言语只让她想起青莺最后提醒她去同陈一乘说谢沛的那句话。
玉伶忍住自己的不耐烦,中规中矩地回:妹妹有了孩子才更是安稳些,尹公子惜你怜你,我是军座买回去的小丫鬟,自是不能让我揣着他的钱偷着跑了。
瑶芳估摸着只把这句话当成玩笑,捂嘴轻嗤,继续同玉伶搭话:伶姐姐什么时候有空?明儿个后天出来耍玩,妹妹请你吃茶如何?
玉伶听着瑶芳谦逊的温柔口吻,看向她。
妆容Jing致,画的细眉,吊梢不高,含怜生楚意;眼睛亮亮的,仿若露水映秋波,怕是哭来会惹的男人心肝宝贝地哄她去。
可玉伶是个女人,她并不吃这一套。
更是不想有人来妄想着借她来利用陈一乘。
于是玉伶做作地眺着柜台后面的钟表,没回瑶芳的邀约,而是对青莺道:青莺姐姐,这两张照片玉伶能否带走?就当多个念想。
青莺点头。
时候不早了,出来久了,陈家管家的不乐意我在外面闲逛不干活,真得走了。
见瑶芳还想再开口说什么,玉伶已经不胜其烦,抢着说道:
之于尹大公子妹妹还是自己计较的好。
玉伶没那通天的本事,不是娼ji,不会哄男人,没有贪甜头的心,赚不了几头的钱,帮不上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