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事，他说这都黑天了，有啥事也得等明个儿天亮了再说啊。就 这会儿，蹦绷哒哒的跑进来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那孩子把书包望炕上一扔，瞪着呼闪呼闪的大眼，盯盯瞅着我。看着怪遭人稀罕的。我问李家纯：“这是你的学 生？”; O t% p! w y) M
“我儿子。”李家纯对孩子说：“叫马先生。”
孩子一笑，扭身跑了。# b; j: s/ l( a# K8 M! e3 T
我说：“这小子，都长这麽大了。上回我去你家，他还吃奶呢。”8 ^% p& b u4 t
“5岁了，淘得没边儿。”李家纯说：“我也看不住，就让他跟上课。在眼皮子底下提溜着，也省得惹事儿。”
瞅李家纯那架势，是真的要点火做饭，我就问：“这屋还有人住啊？”# V6 h; O Y( Z4 Q( l
李家纯点着火说：“我和儿子就住这。”
我说：“嫂子呢？”
“没了。”李家纯低头不看我。9 g* o, f( ?) f. \) ^- A
“没了？”我还核计，我是没听清吧？就问：“谁没了？”. H, K! S9 ^% S6 Q. R* s
李家纯说：“你嫂子。”, p c- l* `2 I
“怎麽会？” n$ z* |, a/ V0 a ?% i6 A
李家纯说：“日本人走了，带着家属打街里过，孩子哭老婆叫的。有胆大的老百姓就撇石头扔瓦块地打，日本人就开了枪，满街上使机关枪突突，连他们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打倒了一大片。我老婆正在那看热闹，也给打死了。” t5 V U3 z9 Z
“有这事？”, j a0 c, ^! d8 P/ q
“这年头，啥事没有？”李家纯说：“不说这些了。”
屋里静静的，只有灶坑里的火啪啪响……2 J) t' j$ E! n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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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时，我看李家纯的儿子呼噜呼噜地吃挺香，心里一阵难受。核计，这麽小就没了娘，跟着就不得劲儿。我给小子夹着菜，问他：“叫什麽名字啊？”6 C) Y$ {5 L/ S; h8 |% o
小子看看我，还是一笑，低头又吃。# i G# o# X& L N; T' w
李家纯拍了一下小子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说话。”这就跟我说：“大名叫李栋，小名叫小材子。”
“好啊，栋梁之材，将来准有出息。”我又问李家纯：“以後你咋打算？”# ]# d( C3 d5 n& O5 e: M
李家纯说：“再咋的，我也放不下这学校，我一直记着关校长跟我说的那话。”他说“日本人走後，镇上要接管这学校，还要给派老师。可到现在也没动静，还是我一个人。依我看又是钱儿的事。”
“哦。”
“再难，我也得撑着。”李家纯说：“就是官家真接管了这学校，我也是这学校的老人。关校长是做大事的人，也许他正在什麽地方忙他的大事情。你又离着远，渖阳那又有家。学校的事，我是不能放弃啊。”; L( P# N' s8 \ k' }
听李家纯的意思，他好像不愿意我和老叔回学校来。这个李家纯啊，是不是怕我和老叔回来抢他的位置啊？哪可真有点小心眼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再回学校来做事。
那天，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我心里沉甸甸的。小材子跟我熟了，楞钻我被窝里，还一劲地问我，渖阳是不是很大？问我，渖阳人是不是都是大胖子？我笑笑，说：“渖阳很大。渖阳的人和这旮儿的人一样，有胖的，又瘦的，也有像我和你爸这样不胖不瘦的。”* t1 ?. m1 \; ~ W6 d! _1 i
“睡吧。”李家纯哏哒着孩子说：“别老缠着马先生了。”
小材子乖乖躺我怀里不吱声了。
第二天，听说我要走了，小材子问我：“你啥时还来？”
我摸着小材子的头笑笑，啥也没说出来。' d( _! a8 m7 K. j; z* H- C' U/ C
李家纯跟我握握手，说：“多多保重。”
我给李家纯留了个渖阳的地址，说：“以後有什麽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渖阳找我。”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份量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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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安东教堂时，来念洋经的人正在往外走。我在教堂门前向一个洋尼姑打听兰佩锦，她很和善地跟我说：“请等一下，我替你去找。”很快，老婶就来了，她还 是那身打扮，手里拎着个小布包。老婶把我领到那个石凳前，她自己先坐下，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能见到你叔。所以，我的这个心愿交给你来完成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