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瑾垂眸,浅笑:“我只是陈述事实。韩峥难道不是自作多情?”
她眨巴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
满眼俱是——你举个例子我听听啊。
公良瑾自然能看懂她明示的眼神,却迟疑了一会儿。
颜乔乔见他不说话,更是把尾巴翘到了天上,“殿下?殿下!”
“……”公良瑾无奈道,“他说你将旁人误认作他。”
颜乔乔:“!”
搬起块石头,忽然砸了自己脚。
她缓缓缩回身子,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是哦,他好自作多情啊。”
抄书,低头抄书。
幸好眼前这位是真君子,绝不会问她,服下情药之后眼中看到的究竟是谁。
心脏跳得飞快,手指微微发颤,接过纸张的时候也没敢去触他。
*
夜愈深。
颜乔乔单手托住脑门,脑袋仍是一点一点。
“殿下,您今日是不是还没喝药?”她迷迷糊糊想起一件大事。
“辰时便喝过了。”公良瑾声线淡淡。
颜乔乔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您的药有时辰限制吗?”
“有。”
“所以今后我得在辰时之前替您熬好药汤?”
“嗯。”
颜乔乔:“……”
她忧郁地叹了一口长气。
“从前在青州,大哥总爱带我一起出去疯玩,爹爹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我们都不理会他。后来谋士给爹爹出了个主意,每日让大哥早早叫我起床——后来我见着大哥就心烦。”
“到了昆山院,我最讨厌檐下的唤醒铃,隔一阵子就得到城中挑个声音好听的铃铛回来换上,可没过几日,我最厌憎的声音便成了新铃铛。”
“殿下,倘若每日卯时便要来点卯,我担心……”
她哀怨地看向他。
好担心忠君爱国之心日渐不纯。
她一点都不想讨厌殿下,一点都不想。
“无妨。”公良瑾笑得云淡风轻,“这世上本也无人喜欢药汤。”
颜乔乔:“?”
这是药汤的事吗?
“初九我会离开昆山,”他提笔,“你只需忍耐两日。”
颜乔乔顿时喜上眉梢。
笑容甫一绽开,忽然察觉不对,赶紧收敛了表情,忧心道:“殿下身体不适,还要四处奔波吗?您要去哪里,危险不危险?”
公良瑾:“……”
这么假的关心真是生平仅见。
“刺探储君行踪?”他微微沉下声。
“不敢不敢。”颜乔乔乖巧摇头。
他落笔,将纸帛递过,“去漠北。神啸崇拜妖兽,与之接壤的漠北亦盛行图腾祭祀,想必是血邪兴风作浪的重灾区。我带中央军过去,防患未然。”
颜乔乔点头:“哦……”
他一说,她便记起来了。
前世被西梁大邪宗祸害最惨的地域确实是漠北,就连漠北王府上也遭了灾,没了那位守寡多年的老母亲。
念头一动,她自然又想到了两年之后漠北王勾结神啸国发动的那场惊世叛乱。
颜乔乔呼吸微促,急急抬头:“殿下!”
他停笔,看向她。
她掐紧手心,正色告诉他:“漠北王有很大的问题,殿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您到了那边,定要注意饮食和防御。”
公良瑾面沉如水:“有何凭据?”
颜乔乔轻轻摇了下头。
“无凭无据,在外不可妄言。”他的语气更重了些。
清润的嗓音压低,沉沉便落入心底。
颜乔乔微震,垂下脑袋:“是。”
他轻轻搁下笔,十指交叠置于桌面,“……与我说无妨。”
颜乔乔愕然抬头,撞入一双清冷温和的黑眸。
“?!”
她感觉书房中的烛火一点一点明亮起来,被光晕环绕的公良瑾散发出正义的光。
“嗯嗯!”她点头,竹筒倒豆子一般,“两年之后漠北王便要勾结神啸发动叛乱,届时各地诸侯悉数gui缩,无人保京勤王……哦,除了我们青州!我们青州Jing忠报国,忠肝义胆……”
她发现,公良瑾那双清澈的琉璃瞳眸中浮起了一层怀疑人生的迷雾。
大概便是“我也就客气客气,你还真敢说”的意思。
颜乔乔:“……”
对视片刻,公良瑾轻咳一声,道:“你如何得知。”
颜乔乔:“……死而复生您能接受吗?”
公良瑾微笑:“……”
他虽未明言,但她能够看出,在他心中,她已从“春秋”变成了“聊斋”。
她丧气地垂下肩膀:“总之,小心谨慎总不会错。您看,漠北王他儿子林天罡都对我下手了,家中必是一脉相承,狼子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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