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
这碧粳产自玉田县,颗粒细长,微带绿色,煮时清香,非常名贵,不为寻常百姓所知。
这名贵的碧粳粥,沈已墨还未咽下几口,朱悬猛地站立起来,而后面上三分无奈,三分悲戚,又四分置疑,夹杂在一处,将他浑身上下的气力抽了干净,他复又坐了下来,垂首,双手托着额头,双目死死地盯着石桌上的纹路。
沈已墨用尽了一碗碧粳粥,犹疑地道:“也许······也许那怪病便是······便是你母亲所为,朱歇既已时日无多,朱潇自然成了她的rou中刺,她唯恐你父亲有一日会偏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你父亲与朱潇一道除了,为了隐藏她真正的目的,她先是在你身上下毒,这样便无人会怀疑你或她是真凶,之后,她再对府中十一人的仆从下毒,搅乱视线。”
朱悬不说话,不知此言是否入了他的耳,良久,他站起身来,脚步踉跄地走了,候在五丈开外的两个小厮也跟了上去。
季琢瞥了眼沈已墨,这沈已墨适才嘴角分明噙着闲适的笑意,口中却犹犹豫豫的,倒是作得一出好戏。
待朱悬走得远了,沈已墨指了指季琢的那碗碧粳粥,笑yinyin地道:“你不吃么?”
季琢淡然地道:“你若想吃便予你吃罢。”
“季公子真真大方。”沈已墨舀了一勺碧粳粥送到季琢唇边,粲然笑道,“碧粳此物稀罕得很,若不是朱府富贵,哪里能吃得上。”
这碧粳粥已有些凉意,贴着季琢唇瓣的白瓷调羹更是冰凉,俩人僵持许久,季琢终是顺从地张口,只这碧粳粥还未送进来,那沈已墨却趁机压下头来,沈已墨的双唇柔软嫣红,唇间探出灵活的舌来,轻轻地擦过季琢的舌尖。
季琢猝不及防,待沈已墨已然坐直了身子,面色才沉了下来。
沈已墨将调羹塞到季琢手中,舔了下嘴唇,媚眼如丝地道:“你又不是几岁的孩童当真要我喂你不成?”
分明是这沈已墨执意将舀了碧粳粥的调羹贴在他唇边,非要他吃,怎地如今竟说得如同是他求着沈已墨喂他似的,着实是黑白颠倒。
季琢愤愤地将一碗碧粳粥用了干净,又听得旁的沈已墨懒懒地打着哈欠道:“我已有些困倦了,便先行回房去了,季公子若是无事,便在此赏月罢,今日月色撩人。”
今日月色撩人与否,季琢无从知晓,但这月色确实清亮得很,轻易地将沈已墨面上的逗弄之意照了个纤毫毕现。
沈已墨已走出了俩步,却听得身后的季琢唤了他一声:“沈已墨。”
他回眸笑道:“季公子这般唤我,我可是会会错意的,又或许季公子今日真有兴致与我肌肤相亲?”
他虽这样说,但话音落地,却又往前走去了。
季琢飞身而起,立在沈已墨身侧,低声道:“你方才过了。”
季琢指的是朱悬,沈已墨心里一清二楚,却故意歪曲道:“季公子,可小心些罢,许有一日,你的清白便毁在我手中了。”
第43章 第二劫·第十一章
朱悬听得沈已墨一番话,脚步踉跄得走了许久,直至行至书房方停了下来。
他书房前植着一丛腊梅,往年这个时节,腊梅均开得极盛,而眼下这腊梅竟奄奄一息了,光秃秃的枝丫被寒风吹得瑟瑟,颇为可怜。
他定了定神,令小厮将婴孩交给ru母,自己则去寻了朱父。
他扣了几下门,听得朱陈氏的应允,才推门而入。
朱陈氏坐在朱父榻前,朝着朱悬望了过来,忧心忡忡地道:“你父亲又变作了这般模样,该如何是好?不知沈、季两位仙人可查到病因了?”
朱悬走到朱父榻前,细细地瞧着,果真如沈已墨所言,朱父一如三日前的模样——甚至较三日前更无人形,皮囊耷拉得着实厉害,连头皮都已退到了后脑勺,层层叠叠地堆在一处,脸皮往两边散去,五官尽数不见原先的模样。
他不敢再看,别过眼去,偏生这时,朱陈氏低低地道:“你父亲若是去了,你我······”
朱悬脑中闪现出沈已墨的适才的推断,冷声打断道:“你胡说甚么!”
朱悬向来孝顺,从未与朱陈氏说过重话,这话实在不动听,气得朱陈氏一掌直直地往朱悬面上去了。
朱悬不闪不避,任凭朱陈氏这一掌落下,一声脆响之后,他的右颊立刻充血发肿。
朱陈氏未料自己这一掌竟这样厉害,急匆匆地吩咐外头候着的丫鬟去取冰块来。
朱悬死死地盯住朱陈氏的双目问道:“母亲,你可是盼着父亲、二弟、三弟全数死绝了,我才好毫无阻碍地接管朱家的产业?”
朱陈氏闻言,一怔,矢口否认道:“我绝无这个意思!”
她端详着朱悬的神情,突地从朱悬的话语中觉出别的味来:“莫非你觉着这怪病是我所为?老爷、朱歇、朱潇皆是为我所害?”
朱悬不发一言,只目光越发得冷,冷得朱陈氏心口一片寒意。
朱陈氏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