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铭棣突然打电话给我,也并不稀奇,但是他口气听上去有点古怪,明明他主动打来,谈不到几句,就好像急于挂断。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反正我也不预备回公司,与他说定去他的店里碰面。这时候他店内不少客人在买点心。年轻的女孩子大部分偕伴前来,挨在展示柜前面吱吱喳喳,犹豫买不买这个那个。端重的太太夫人们,隔着远远的,用视线梭巡冰柜里一排的蛋糕,迅速决定好买什么。有个认熟的店员见我来了,就告诉我他们老板在后面办公室。
我道了谢,自己一个人过去。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便看见朱铭棣坐在桌子后面,仿佛在出神。我喊他一声,他马上就看来了。
我微微地笑,走进去。朱铭棣也还是眉头紧锁:“你来了。”
我在办公桌前站定,看着他:“怎么了?你在电话里说有件事要告诉我,是什么事?”
朱铭棣神气有点不定,他只道:“你坐。”
我便拉来一张椅子坐下,与他相对。他道:“抱歉,电话说了一半就要挂断,那时候我大嫂过来了,我想还是不要让她听见。”
我点点头,就等着听他说下去。
朱铭棣还又顿了顿,才道:“我其实不应该这么急地打电话,刚才的情形根本也不合适。”
我半点猜不到什么事,本来朱铭棣在我们四人之间处事向来谨慎,好像他这样着急找我一谈,简直没有过。我正色起来:“是你家里的事?”
朱铭棣叹道:“要是这样,倒还好一点,我不至于——对当事人根本说不出口,我只好找你。”
我一听,想了一下,道:“跟我们四个人之一的谁有关?”
朱铭棣点点头。他看看我,像是下定决心了,道:“今天在杜邦美术馆有个开幕茶会,唐梅女士的作品展览,我大嫂要我陪她去。唔,原因就不说了,总之我见到章祈的女朋友,她是这次展览的策划人。
“本来我也没有想到她是章祈的女友,虽然那天我们四人吃饭,他说了一些她的事,我就是听了过去。有人来介绍,一时也没有联想起来,听见说她策划人的身份,经历背景,这才发现是她。”
我问道:“谁给你们介绍的?”
朱铭棣道:“连馆长,傅小姐为他们策展过两次,得到许多好评,这次唐梅要开展,又找她来。”
我道:“听起来,她在国内的事拓展起来了,章祈可以放心。”
朱铭棣脸色反而更凝重起来:“连馆长和傅小姐本来没有私交,第一次请她策展,是因为朋友牵线,连馆长看在对方的面子,当时才答应。今天那个人也在场,一直陪在傅小姐身边。”
听到这里,我心里已经有点猜想:“我想,那个人是一位男士。”
朱铭棣忽安静了一下,看着我道:“没错,你也认识,是你大姐的儿子,要不是我以前见过,根本不会知道。”
我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他们认识,是因为我的介绍,我大姐的儿子在艺术圈子的朋友比较多,可以帮忙她的事业,章祈也知道这件事。”
朱铭棣看住我:“这也没有错,可是,要是没有什么,我也不会找你。连馆长介绍他们是男女朋友。”
我愣了一愣,马上道:“不可能,我大姐的儿子——”就记起来,年初听见说过他跟他交往多年的女友分开。当时我大妈还惆怅了一段时间,她早已认定对方为她未来的孙媳妇。
朱铭棣看我仿佛顿住了,似乎更肯定他的怀疑了。他道:“被这样介绍,他们两个没有没有否认,不过也没有承认,就带过去了。要不是我知道内情,说不定也会觉得他们是一对。”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感恩节那天,大姐的儿子也回来了,但是我们根本没什么机会深谈,况且我们完全不会说到感情方面的事。然而,要是真的,我介绍他们认识,于情于里,也应该和我说一声。怪我当时没有向大姐儿子透露,傅思耘是章祈的女友,就因为章祈悄悄地叮咛,一方面不要让傅思耘感到压力,一方面也可以避免他们的关系被传出去,使他家里人闻见了。
我想了想,道:“我去问问他。”
朱铭棣却阻止:“不知道真正是怎样的情形,未免你们发生尴尬,还是不要问。而且,我联络不到章祈好几天了。”
我愣了愣。他道:“其实他私下托我帮忙找房子,他打算从家里搬出来,我的中介找了一个不错的公寓,我便联络他,但是一直打不通他的电话。我拨了他学校办公室的号码,他的助理说他和学校两个主任,一块去法国的姊妹学校访问。”
我立刻拿出手机,拨了章祈的号码。果然,那头不通。我道:“你怎么不早说?”
朱铭棣面露出不过意的样子:“他让我不要说他找房子的事,他以前也曾经因公务临时出国,要不是今天……唉,我应该早点注意到不对劲。”
其实朱铭棣已经多虑了许多,也完全怪不到他头上。我忙道:“抱歉,我一时情急,这根本不可以怪你。”顿了一顿,便把佟方告诉我的事,一五一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