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还能维持住起码“君臣相得”这种面子上的和睦。
当然,私下里咬牙切齿总是免不了的。
这次吴贵妃都不掩忧心忡忡之态,她现在都还没回过味儿来怎么忽然就天下大乱了呢!史书上引以为戒的事儿,皇帝一样都没做!削藩……都没正经出手呢!
别说吴贵妃不明白,皇帝之前也是一头雾水,或者说因为形势急转直下,差不多一天一个样,他那阵子懵逼了挺长一段时间。
就像封建王朝走向末路时在位的大多数皇帝一样,对土地兼并问题一筹莫展,当今皇帝运气又很不好,赶上小冰河时代……
实际上看遍史书的皇帝已经意识到了结局方法:乱世持续,百姓死上一半,土地出息能够轻松负担人口的时候,危机自解。然而到了那个时候江山还不是他,甚至是不是他家的,就很难说了。
得知水溶已然领命不日入关,皇帝难免惆怅,“居然能使唤得了他……不过他那里缺人,这次入关弄人走我也鞭长莫及。”
话虽如此,但神情上的轻松,吴贵妃真是一眼就能瞧出来,于是她来了句大实话,“人少些,您也轻省些。”
皇帝笑着点头,轻轻拍了拍吴贵妃的手背。
目前对关外粮食产量的估计是基于那些寻常士绅提供的亩产数据,两害相权取其轻,皇帝宁愿北静王在关外再做大一点,也不想乱民威逼京城。
实在是关内关外体量差得太多了!一边两个亿,另一边只有一百多万,皇帝乃至于大多数官员都觉得北静王府真能成长到跟京城掰腕子的那一天,起码也是十几二十年后。
而宫里的另一位贵妃贾贵妃断没有这么乐观。
元春的大舅妈,也就是王子腾之妻顺顺利利地把娘家侄女送进宫来,然而得封美人后莫说志得意满地趁着年轻貌美让两位贵妃侧目了,她就连萧韵萧嫔都没斗得过……
萧韵曾经是水溶的未婚妻,容色胜过这位美人不止一筹,却是靠着两年两次小产才晋升为嫔,做了一宫之主。
实话实说这个时候没谁还有Jing力再跟肚皮过不去,萧韵两次小产就真是她自身原因。
原本萧韵是想借题发挥,攀扯一下贾贵妃,却没想到皇帝到贵妃屋里坐了坐,第二日她便晋升自己做了主位……真到了独居一宫的时候,萧韵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冷暖自知”了:皇帝半年愣是没登门过。
却说元春这个“表”得比较远的表妹进宫后便是跟着萧嫔一起住……皇帝对这位美人的态度可见一斑。
而不过三个月,这位美人便老老实实跟在萧嫔身后,跟个秃了毛的鹌鹑似的。
元春大舅妈好歹也是一品诰命,被娘家人忽悠晕了,此时再看内侄女的处境,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再进宫来,对元春还有甄嫔更多了层敬意。
倒是王夫人得知嫂子送内侄女入宫,直接气病了,再看到对方没得找半点好脸儿,又难免得意。
这回宝钗入宫探望元春,替婆婆带话儿,她如今有银子有退路,不怎么曲意迎合,于是对着元春也有一说一:王夫人跟女儿说话的主题仍旧是幸灾乐祸……
元春听了神色半点没变,直接绕过她母亲带来的话,问起宝钗,“听说家里的庄子也糟了难?”
宝钗应道:“咱家的庄子都在京城西北,西北大营和京郊大营都能够得着,银子使足了,今年全然无虞。”
元春点了点头,“你是个妥当人,我最信得过。”这是元春的真心话,大伯母和母亲都是又贪又狠又蠢,凤姐儿好些却也不是个指望得上的,唯有宝钗见识手段一样不缺,“往后几年实在难说,粮食银子存着些,够花用就是。我前儿还听说中原有几个屯粮的大户,刚乱起来最先遭难的便是这几家。”
宝钗会意道:“咱们边上是宗室几位老王爷家的庄子。”可比荣府的庄子更大,粮库里存着的粮食也更多,“这会儿纵然有富余的家丁也都回了府里,以备万一,断不会还守着庄子。”
亲身体会过祖父的勇猛霸气,元春自然冷笑一声,“这未免太怕死了。”
“老人家门谁不惜命?”宝钗亦笑,“北静王出关了,横竖乱不到京城里来。”
元春立时来了Jing神:她知道她这个弟媳妇的堂弟得了北静王重用。“这话可得准?”
当然得准了。
这会儿水溶带兵刚刚击败了一群揭竿而起的乌合之众——上十万的乌合之众。他故意放走了头目和头目的百余亲兵,然后就是一股脑儿“打包”一万多俘虏,装上驶向广宁的货船。
这货船还是薛蝌联系来的,而负责护航的则是水溶新建的那两艘福船以及若干小船。
然而水溶眼中的小船本身也比运货的商船大上起码一圈儿。
水溶对身边的两位将军以及弟弟道:“知道有这两艘大船在,皇帝估计不会在咱们回去的时候出Yin招。”
因为水溶可以不走陆路而是坐船回广宁,皇帝对此全无办法……海湾里的水兵已经穷到不得不亲自去捞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