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得是小苏姐啊,不妨事不妨事,这是我们这儿的常事的。”
“哦?她常来白吃白喝?”沧玉故作惊讶道,其实他多多少少已经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要么这个白爷是个大善人,颇受百姓爱戴;要么就是这姑娘给的纸团藏有玄机,只是他想知道详情,因此假装一无所知。
“哈,不是不是。”老摊主想了想道,“这事儿嘛,反正现在生意清淡,要是客人不嫌小老儿嘴笨,我就跟你说道说道。”
沧玉点了点头道:“愿闻其详。”
老摊主嘿嘿一笑,摸了摸头道:“这……这是啥意思啊?”
“……”
沧玉被豆腐脑呛住了。
“哎,客人你咋了。”老摊主急急忙忙要伸手去扶沧玉,又怕自己一双手弄脏了他的衣服,一时在原地团团乱转,神情比方才更紧张,“不对啊,豆子都已经磨碎了,按理说不会卡喉咙才对。”
玄解走过来给沧玉顺了顺背,一只手贴着他胸口支撑,平淡道:“他的意思是你直说就是了;他喝太急了,不关你的事。”
沧玉伸手示意自己已经好了,玄解这才坐了回去。
这才叫老摊主才舒一口气,看沧玉的确神情如常,既不需要请大夫,也没有立刻要见阎王的准备,下巴微微一抬,指着那姑娘说道:“那是小苏姐,是白家的大丫鬟……两位应当是外乡人,哎呀,你们是不知道啊,白家自打换了现在的白老爷做主,那是修桥铺路,还时不时给我们这些小摊小店出些主意……”
老摊主嘴巴果然笨,他满面崇仰之情,最终说来道去,竟然只有这么几句话。
“哦?出些主意?”沧玉又问道。
老摊主点了点头道:“是啊,就好比拿小老儿这摊子来说吧,我家卖得最好的就是这豆腐脑,本来那石磨折腾得不够干净,后来白老爷给了我张图纸,让我递给城东铁头家,让他们帮忙打造,还跟小老儿说,这豆子该怎么泡,该怎么洗,磨出来的才好吃。”
嚯,这哥们是个杂学家啊。
“这些技艺,寻常情况下应当是不外传的吧。”沧玉若有所思道,“他怎舍得就此告知你们。”
“可说呢,谁说不是啊。”老摊主一拍大腿,“要不怎么说白爷神仙下凡,菩萨心肠呢,您说说看,这样的好人来买吃的,我们怎么敢要钱,要是昧着良心收了这钱,不得回家就挨天打雷劈了嘛。”
正说着,摊子后头冒出老板娘的脸来,怒道:“老头子!还不快来帮手!”
老摊主仰着脖子应道,又躬下身来与沧玉跟玄解赔了个笑脸道:“哎哎,二位慢吃,要不要加点什么?”
“不必了,店家忙去吧。”
沧玉问清楚了来龙去脉,怎会故意耽误人家做生意,于是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放这店主自己忙去了。不多会儿那丫鬟的篮子已经半满了,她走过来后,老板娘给她打了满满一碗的豆腐脑,又撒了层厚厚的rou末,帮着放进她的小篮子里,那丫鬟同样掏出个纸团,又口述了一遍,跟老板娘所说的果然是与厨艺有关的细节。
“这县城不太小,姓白的大户人家应该没有多少吧,”沧玉把玩着筷子,若有所思地看向那正在低头整理篮子的丫鬟,对方轻轻将青布重新盖好,防止热气逃出,似是感觉到了来自他人的视线,抬起头正与沧玉对上了眼睛,不由得两颊飘红,羞答答地走了。
这事儿引得一旁站着喝豆腐脑的客人哄笑起来,他们看起来多是相熟的,七嘴八舌地与那小苏姐笑话起来,有大胆些的,连“思春”二字都说出口来了。
那姑娘牙尖嘴利得很,并没叫人看笑话,倒是将几个大男人讽刺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转过头来看向沧玉时,又变得羞赧了起来,她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姿态,接下来的步子都轻飘飘如一阵云般挪开,身形倒是颇为漂亮。
沧玉收回目光看向了玄解,轻声道:“你觉得呢?”
“这些东西很难得吗?”玄解看向了空空的碗底,神态有些许困惑,似乎不太明白这件事到底对凡人意味着什么,他抬起头来轻声道,“这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吗?为什么你跟那个店主都那么惊讶?”
啊,又来了。
沧玉的小玄解课堂又开课了。
我为什么会喜欢玄解,这只异兽简直能自如地在四岁跟四十岁之间来回切换,虽说他已经四百多岁了。
“人生百载苦乐,其实许多人甚至活不到一百年,三十、五十,六七十,还有些人活到六七十岁时都已经糊涂了。”沧玉要玄解把手伸出来,他捏着对方的手指数数,在掌心轻轻写了个死字,“倘若他们离世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剩下了,他们所拥有的那些东西自然也都不存在了。”
玄解静静道:“我知道死是什么。”
死就是什么都没有了,无论多在意、多担忧的人,都会毫不留情地抛下,就像白维岳那样。
“你瞧,倘若凡人里只有一个人知晓如何生火,他有一日突然死了,大家就要继续习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