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后边的马蹄就要踩碎穆世章的脑袋,闻声赶来的武如一在千钧一发之际从穆世章身边奔过,弯下腰身,一把将白发苍苍,涕泪横流的老人提了起来!
武如一奔到舆车前,将穆世章扔上舆车,重声道:“陛下!事态紧急,是战是退,还请陛下即刻定夺!”
在武如一身后,诸多官员也骑马奔来。裴回还算镇定,但也难掩面上苍白。一群文人聚集在天寿帝周边,除了相信天寿帝身边是最安全的地方,其次也是想听听决策——此战不同寻常,没有发生在万里之外的边关,他们也不在安全的朔明宫,输了这一战,他们再无翻身机会,不但自己要死,死后还要背负亡国的千载骂名。
三千人对两万人,没有人天真到认为死拼能赢。
更何况——听说还要不少是不惧刀枪的怪物。
他们奔如骏马,力大无比,一个便能敌他们无数个——而他们,他们只有三千不到的普通兵士,胜算何在?
没有人敢冒然开口。
战和退,关乎此战生死,关乎大朔国运,关乎身后史书如何评价——谁也不开口,谁也不想因此担责。
所有人都看着天寿帝。
天寿帝气归气,怕归怕,但要他真的拿出个主意,他脑子一片空白。
他结巴道:“之前……之前地方上答应出的兵呢?”
“威通府、怀渝府、平中府三地收到内阁文书,已在数日前出兵,然中途汇合,最快也要两日以后——”
两日后——两日,足够反贼的两万人马把他们这区区三千护卫吃得骨头不剩!
“我、我们还有多少士兵?”天寿帝颤声道。
“除开没有战斗力的民工,受伤溃逃的小兵,保守估计……我们的军队人数还有两千。”
天寿帝现在真的有些站不住了。他紧紧捏着高大全搀扶的前臂,眼睛瞪满惊慌。
一个沉着冷静的女声解决了他的困境。
秦秾华神色平静,缓缓道:“方正平——你敢不敢为大朔万民,冒一次九死一生之险?”
方正平毫不犹豫:“卑职愿为大朔死,为陛下死,为长公主死,为天下百姓死——卑职九死无悔!请长公主下令!”
秦秾华摘下腰间金玉凤穿牡丹腰牌交给他。
“我命你带一队人前往阳青府,你拿此腰牌调动城中守卫,再命城中极天商会的分部管事紧急调拨一支船队,务必在天黑之前赶来玉河子码头接应。”
从此处到阳青府,要想最快到达,必须穿过反贼的两万军队,若是算上调动城中守卫和商会船队的时间,方正平必须冒险突围——走任何一条迂回路线,都可能导致错过接应时间。
秋狝的大部队已经只剩两千,他要突围,能带的人也不多。秦秾华说九死一生,完全是保守之言——这分明就是百死一生。
这样一个百死一生的命令,方正平却想也不想地受了。
因为秦秾华敢把她的,陛下的,所有人的命运都交给他!
为人臣子,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激动的信任?!他就是流尽这一身血,也一定不会辜负她的重望!
“卑职领命!”
他将凤牌攥在手心,一夹马肚,转身往后军方向奔去!
到了该担责的时候了,内阁犹如虚设,几位阁老眼睁睁地看着秦秾华发号施令,不知不觉便跟上了她的步伐。
反正,赢了是陛下功劳,输了是长公主妖女亡国。她愿意站出来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何必阻挠?
“传令下去,所有人弃辎重,收紧侧翼护卫中军,让后军民工自行逃命——”
“不可!”太仆寺少卿郑东流急忙道:“若遣散后军民工,反贼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追上中军?!”
“遣散民工反而能让我们在混乱之中突出重围,再加上我们为减重扔下的财物——历来为人部曲,刀口舔血者皆是无田无地之人,本宫不信他们对天上掉下的金银财宝不动心。”
“可——”
“郑卿,本宫不是在和你商量。”秦秾华沉声道。
郑东流一愣。
秦秾华扫过聚集在舆车旁的众人,寒声道:“穆氏反贼大逆不道,意图灭我大朔国运!诸公奉陛下成业,荷本朝厚恩,十年寒窗苦读,为的难道是今日自乱阵脚,让谋逆反贼和天下万民看个贪生怕死的笑话?!”
草原上狂风侵袭,枯黄的海浪翻涌不断。
女子纤薄身姿在狂风中傲立如竹,腾腾风尘卷弄着她的外袍大袖,将她带着薄怒的声音里往更远处吹去。
“金榜题名时,诸公曾向陛下许下忠君爱国之誓!言犹在耳,忠岂忘心?!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诸公是勤王功臣,还是亡国之奴,全凭今日一战!若能转危为安,陛下感念诸位功劳,爵赏必如黄河涛涛,源源不断!但若再有推三阻四,却又拿不出更好方案者出言动摇军心——”
她凤目微眯,冰冻三尺的目光在一张张面色各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