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三爷灌下半壶清水,对曲星稀笑道:“老大,没想到你这三寸不烂之舌老厉害了!那瘪犊子玩意儿被你叭叭叭一说,立马歇菜,老老实实掉头回来给咱们引路啊!”
曲星稀依旧盯着岩石后面的岛礁,心不在焉道:“我听说海上生计的人最怕鬼神。他们在海上害人,心里肯定比被害的人还要害怕。”
康三爷忍不住哈哈笑道:“那是!这么简单的事,那个想坑害咱们的犊子竟然没想到!不过吧老大,你还真别说,俺也没想到……”
他话音未落,曲星稀忽然挥手止住了他。
康三爷原本就是个大嗓门,方才一高兴,本想开怀笑一笑,忽然被她一憋,差一点吐出来。
对面,曲星稀的双眼已瞪得老大,眸子Jing光四射,全身都绷紧了。
另外几个人见此情景,立即噤声,将身形严密隐藏在岩石后面,从岩石仅有的几个罅隙中看过去。
岛礁还有一半被清晨的迷雾笼罩着,远处迷蒙的雾气中,依稀看到一行人的身影。
虽然看不真切,但是很明显,他们正在通过岛礁上崎岖的路径,向这边走来。
曲星稀目不转睛盯着那些身影。在他们藏身的岩石前面不远处,有一片相对开阔些的空地,看那些人行进的方向,正是向这里走来。
她紧紧盯着,随着那些身影走近,样子也越来越清晰。终于,那些人走出了迷雾,完全显露在她的视线里。
曲星稀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指甲都掐进了剑鞘上雕花的纹路里。
白江秋!
虽然他并未走在最前面,但是曲星稀第一眼便先看见了他。
他戴着面具,冰蓝色衣襟随风飘荡,显得身材格外瘦削。一向束得整整齐齐的长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脚步在难行的礁石之间蹒跚着,明显很费力,甚至在不住喘息。
在他脚步不稳时,他身边一个高大的壮汉便会伸手抓一下他的手臂,但是每一次都被他侧身甩开。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那个半脸面具下面,他的下颌线显得那般明显,脸颊和嘴唇都苍白得毫无血色,连衣领上露出的颈项,都筋骨突出,苍白而冰冷。
他的身子分明更差了,人也更瘦了,连走路的力气都快要没有。
这么久没见,忽然看见他这个样子,曲星稀感觉一股酸痛直冲胸臆。再看这一行人最前面,果然,那个锦衣金冠的男子,一脸孤注一掷的狠意,正是陶士澜。
曲星稀一见陶士澜,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将身形一纵就要冲上去。
她还没来得及冲出岩石,便被茗薰一把抱住。
“曲姑娘,不要冲动!”耳边,茗薰的声音压得极低。可是她的双臂极有力,压制住她的愤怒。
“冰块儿……”曲星稀狠狠咬着牙,不知道说什么好,许久,喉间才缓缓滚过这个名字。
康三爷在一旁悄声道:“俺晓云深兄弟让咱们来这里果然没错。老大先莫急,看看陶士澜这个狗东西究竟要在这里干啥玩意儿。”
曲星稀被他们控制着,好容易按捺住,身体放松下来,勉强坐回去,继续盯着行走在礁石上的这几个人。
这才顾得上仔细观察。陶士澜本就走在最前面,白江秋则被八个身强力壮的壮汉前后簇拥着,走在中间。
这分明是胁迫。
他们终于走到了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陶士澜停下脚步,转身对着白江秋。
白江秋停下来,好像是忍了再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捂住嘴咳嗽起来。
有些零星的鲜血从指缝中喷溅出来。
他每一声咳嗽,都好像一把尖刀,刺进曲星稀心上。
那次在客栈里,他以为她中了迷烟不省人事,曾坐在床边对她告别。看起来,那一次他真的是想要与她诀别了。他一定是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才那样离开她,只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悄悄落下那滴眼泪……
他总是这样,独自面对不可避免的伤害。用冰冷的外壳包裹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从不愿让他爱的人,或者是爱他的人看见。
可是,曲星稀难以想象,若不是今日再见,当真就那样天人永别,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她眼眶通红,忍着快要涌出的泪水,口中低低道:“这个笨蛋……”
那边,陶士澜抱着双臂,站在白江秋面前轻蔑看着他。
白江秋终于忍住咳嗽,手指用力抹去嘴唇上的血迹,抬起头,面具的眼洞里,透着寒凉的烟灰色。
陶士澜冷笑了一声。
“江秋啊,怎么样?想清楚了没有?”
白江秋沙哑的声音低低的,“我姐在哪里?”
陶士澜扶额,叹了一口气,咬牙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白江秋道:“你不放了我姐,我什么也不会说。”
一片沉寂。
天已亮了,今日的天Yin沉得吓人。巨大的暗色穹窿笼盖着无边浪涛,巨浪时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