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夫人虽如今穿戴朴素,但神色雍容,举手投足间仍有风范,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家老爷从前恋权,可到了来,什么都没了,可见一切皆是过眼云烟,只有身边的家人才是实实在在的。
伊绵伤心了一场,见双亲淡然安适,心中也放下些担心,转而开始憧憬今后的生活。
三人自顾自聊着,一时忽略了随意坐在一处的宁之肃。
吴山是个直肠子,素来护主,见自家殿下从进院起就被伊家人忽视,连坐在厅堂中的位置也是处于门口,一般宾客所坐,心有不满。
但看宁之肃淡然无所谓,又不好开口。
吴远看看他,生怕他惹事,使了个借口将他调去门口候着。
伊荣正听见吴远的说话声,才舍得将目光投向宁之肃。
他起身走过去,伊夫人见状,也跟着过去,两人正欲给宁之肃跪下请安,伊绵扶住二老,着急道,“爹娘这是做什么,你们坐着便是。仔细跪坏了膝盖。”
宁之肃背脊靠着梨花木的椅背,端了茶喝,嘴中道,“不用多礼。”
二老看他这样,犹疑着站在一处。
伊荣正嘴中笑了一声,笑声短促,带着些明显的不满,“太子殿下万金之躯,若是有事,实在不必在小院中委屈。”
这便是下逐客令了。
伊绵没想到父亲是说这个,忙朝父亲使眼色,免得惹怒宁之肃。
太子虽对她好,但她也知道宁之肃不是个好脾气的。
伊荣正看见伊绵那样怕他,心中不悦更浓,他舍不得自家女儿这样低眉顺眼的,又对太子道,“小女素来顽劣,给太子殿下添了许多麻烦,如今我和她母亲有了住处,今后,就不打扰殿下了。”
伊夫人听见这话,脚步上前,像是才想到这一层似的,跟着伊荣正说道,“对,对,绵儿跟着咱们就好了,免得叨扰太子殿下。”
伊绵心中吓得不清,稍微抬头看了宁之肃一眼,不知如何挽救。
爹娘维护她,不忍心她无名无分跟着太子,这份苦心伊绵不是不知。但宁之肃是什么人,他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谁还敢拦着不成。
片刻的时间,伊绵已经想到宁之肃会如何惩罚他们,或许让她不能再来,或许将二老赶出院子流落街头,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她这么一想,赶忙松了母亲的手,跑到宁之肃旁边去,拽了他的袖子。
想到爹娘在,立马又收回手。
宁之肃仰头,看了她一眼。伊绵眼神中的躲闪和畏惧让男人微微皱眉。
“绵儿,过来!”
伊荣正如何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气氛,见伊绵小心翼翼,将人喊回身边。
伊绵对男人小声道,“求你了……”
“求我什么?”男人招招手,让她附耳过来,同样小声问。
“求你别和我爹娘计较。”
听到伊绵这样说,宁之肃缓和了脸色。
只要不是求他放了她就好。
宁之肃原本也没打算为难伊荣正,摸了摸伊绵的头,对她淡笑了一下,像是安抚似的,“过去吧。”
伊绵眼神中的不安消散了一些,慢吞吞迈着步子走回伊荣正身边,拖着长长的语调喊了一声,“爹——”
伊荣正如何不知她的为难,暂时偃旗息鼓,不再多说。
屋子里一阵尴尬的沉默。
雨棠领了两个丫鬟进来,笑着道,“伊老爷,伊夫人,奴婢刚刚让人采了雪水,用紫砂壶煮了茶来,你们试试看,口感合不合适?”
说罢,在四人面前各放了一个芙蓉纹瓷白毫盏,提壶注水进去,边倒水边道,“这茶呀,得现倒,若是倒出来太久,失了那份热度便没有醇香的口感了,反而带着一些涩苦。”
雨棠像是不知先前屋子里气氛如何,这一通不相关的话,让四人都坐回了椅子上,安静喝茶。
伊绵的眼睛偷偷瞟一眼宁之肃,又看回自己爹,两个男人都低头品茶。
伊夫人将自家女儿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在眼里,一阵心疼,忙在脸上带了点笑意,道,“绵儿,外面围着屋子种了好多腊梅,你陪娘去瞧瞧可好?”
“可是……”她还没说完。
伊夫人声调小了点,安抚道,“你管他们两个做什么,陪着娘出去散散心,也好过你在这儿坐着战战兢兢的。”
伊绵正望向宁之肃,男人也将头转过去看她,脸上并无不豫,淡声说,“去吧,待会儿摘点回来,我也闻闻。”
伊绵眼梢带着些笑意和松弛,轻轻“嗯”了一声,挽了母亲的手,在雨棠的陪伴下出了屋子。
伊夫人心思细腻,将二人的互动都看在眼里。
太子对伊绵是存了几分耐心的。为着伊绵的面子,连带着对他们都要和颜悦色一些。否则刚刚自家老爷那番话一说,可能早就拂袖而去,或者治他们个大不敬的罪名。
自己女儿的脾性她更是了解,看太子的目光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