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嬷嬷是太子府中的老人了,得太后指示,从府里拨到水榭堂专门伺候崔家小姐。
前些天儿,太子总不见人,太后知道后也没法苛责自己孙儿,于是将崔婉音召进宫,寒暄一阵,顺便看看姑娘的情况。
待崔婉音出宫后,太后又差人赏了些东西,还将嬷嬷拨给她,看起来,似乎是满意她的。
三人乘坐马车去到太子别院。崔婉音下车后,也曾有过一瞬犹疑,要不要进去,她用眼睛瞥了旁边的嬷嬷一眼,又瞧着低调厚重的朱门,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进去看看。
原本太子的事轮不到她一个做客人的插手,但好就好在,自从她进宫一趟,太后明里暗里都透露出支持她的信息,太子府的人自然对她有所重视。
嬷嬷乃是府中伺候的老人,有一定威望,崔婉音跟着她来别院,自然通行无阻。毕竟,宁之肃又不是真的关着伊绵,只是给她拨了宅子住而已,是而巡防严密,但并非无人可进。
别院的人看见太子府内的客人来拜访,又见是嬷嬷跟随,迟疑了半刻,想是无事,便放行。
崔婉音看看自己的丫鬟,再看看别院的,心中暗道这里果然不是一般的地方,连下人都有她们那里的半副主子样,那真正住在这里的人,该有多高贵。
她原也不是那么没有耐心的人,可太子连府也很少回,她就是想创造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才套出太子在别院住的消息,自是要把握机会,来看看这里住着谁。
太子府的下人算勤快的,府里的路上尚有积雪,可这里连各处小径都干净得一尘不染,下人手脚麻利,分工明确,但凡有些雪,立刻便处理了。漫天大雪只能落在稍显稀疏的草丛里,树上,压得枝丫不堪重负,弯曲垂下。
崔婉音调整了语气,故作闲聊,“这里的路真好走,不像外面似的,下雪天太滑,步步都得小心。”
作为太子府的客人,也算是半个主子了,能主动开口说话,是极为给下人脸面的。别院的人脸上却没有笑容,但也没对院内的事情讳莫如深,只寻常道,“院里住着的小姐有时会出来,因而我们清扫得仔细些,免得小姐因路滑而摔跤。”
崔婉音脸上的淡笑仍是那个弧度,不再言语。
一行人朝里走去,一刻钟才走到伊绵所在的园子。
这一路上,崔婉音眼见别院的一切不逊于太子府,不仅如此,到了拜访之人的园子,更觉得此处打理用心,无论是窗墉的雕刻,还是回廊上的灯座,亦或是草木的栽植,均能让人感觉到这里住着一位姑娘,所以无一处不用心,明摆着就是紧着她的喜好来。
引路的人将她们带到偏厅,道,“请在此等候,容小的先去通报。”
崔婉音打着商量道,“能不能让她们等候,我和你一同去。”
只在会客厅见见,她觉得不够,非要想瞧瞧,这里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太子,究竟养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在这里。
嬷嬷颔首对别院的人道,“崔小姐乃是太子府上的贵客,为人和气,只是看看。”
两边都得罪不起,太子殿下又不在,下人只得带了她一同去。
才至门口,崔婉音便听里面的丫鬟调笑,“小姐早上还粘着殿下呢,如今倒又说殿下的不好了。”
被说道的女子只有一个单薄的背影能被崔婉音瞧见,清瘦婉丽,墨发如瀑,想是才起来不久。
崔婉音听见她软绵的嗓音响起,“雨兰,你再笑我,我便去告诉他,没收你这个月的月例银子。”
他?太子殿下?
语气亲昵到这种程度。
崔婉音站在门口,眼瞧着下人推开门,恭敬地跪在那女子面前禀报,语气讨好。待女子转头,看向她时,崔婉音拿着手帕,轻轻颔首,淡笑以示问候。
她想过女子看见她时会有什么反应,敌对的,不屑的,或是故作亲切的,就是没料到,是苍白了脸色。
得太子宠爱的人,看见她,居然这么无措。
她身板又直了许多,甚至窃喜。这表明,女子的出身极有可能很低微,不上台面,才被养在外面。说不定根本就进不了府。
待伊绵和她一同坐在会客厅,各端起一杯茶寒暄时,崔婉音仍被一种强烈的好奇驱使。只因伊绵举手投足之间大方高贵,并非她想象中那样,出身俗气,只会狐媚的人。
她有些拿不准,这女子是否会对她构成威胁。
伊绵故作镇定,实则内心也很忐忑。身边的三位丫鬟站在她身后,警惕中带有审视,唯恐她吃了什么亏。
她当然一下就知道,这是雨棠之前说的,太子府来的客人,很有可能是宁之肃的女人。
崔婉音同她赔了不是,说自己贸然前来,乃是知道太子殿下同她亲厚,所以兀自拜访,言谈之间,虽是虚情假意,但礼数实在没得挑。
伊绵不知道她追来这里做什么,是否是宁之肃默认的,只随意敷衍。总归以后会是太子府的主子,说起来,主客有别,合该她当客人的夹着尾巴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