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男人问道,“要不要上来?”
伊绵正愁回去不好玩,听见宁之肃的话,当即点了点头,随后苦恼怎么上去。
男人一跃而下,轻盈敏捷,将她腰一搂,便踩在窗沿和屋檐到了顶上,吓得伊绵一时回不过神,只得将脸埋在宁之肃怀中,半晌才慢慢自己坐下。
一个方木小桌,一壶酒,一壶茶,便是全部。
下面的人早已退散,底下一个人影都没有。
伊绵见宁之肃默默喝了好多,将他才放下的酒杯抢过来,只轻轻抿了一小口便被呛得不行。
“这么烈的酒。”她惊讶。这是拿来喝着玩的吗?若是她,一杯就倒。
可她看宁之肃大概已喝了许多,面色仍是沉静。
男人不说话,两人之间有些尴尬。她提起话头道,“之前谢谢你救我呀,武艺比想象中厉害。”
宁之肃轻扬唇角。上空恰巧有聒噪的鸟飞过。
他一面说着“一般”,一面漫不经心地以食指和中指捏着小石子,借手腕之力挥出,瞬时绝了方才那响声。
伊绵瞪大眼睛往下看,没看见鸟落在哪里。
这还叫一般。
她语重心长道,“冬日鸟儿大多飞往南方,这一只留在京城一定不好过,你还这样对它。以后可得手下留情,就当是给自己积福了。”
说罢,还扯着宁之肃的袖子,看他有没有认真听。
男人语调慵懒,问她,“礼物呢?”
这是在说,之前那批浅色料子的事情。她都没想好做什么,一来二去便给忘记了。这下被当场问到,想躲都没地方躲。
伊绵闭上双眼,想当此时的尴尬情形不复存在,又偷偷睁开一只,瞧着宁之肃,见男人直勾勾看着她呢,泄气道,“没做。”
宁之肃嗤笑一声,倒也没再逼她。
两人头上有些许白色的颗粒,伊绵摇晃着小脑袋将它们抖落。一时静谧无声,只流苏有些簌簌声。
宁之肃斜倚翘起的朱色檐角,微曲手肘支撑,另一只手执酒杯,慢饮不语。
伊绵头一回来屋顶上玩,虽不算太高,视线看得不是很远,但近处的回廊,太湖石假山,攒尖顶亭子一清二楚,带着院内漫射的灯光,别有一番情致。
宁之肃兀的出声,讲述故事般,语调缓缓,“以前,顺沅的信上提到过大漠的夜晚,有人之处热闹到天明,似是要叫嚣到天上,无人之处黑暗无边,让人敬畏。和京城的夜晚,到底是不同的。”
盛京的夜独有一份气质和底蕴,细腻柔和,笼罩着所有人的梦。
伊绵被他的话吸引过去,托腮等着下文。
“她刚去的时候,来信还算频繁,提了很多,要我和母妃保重身体,要我们平安,还有她看到的景色。这些地方,我前几年去的时候,都一一看过。”
“和顺沅公主描述的一样么?”伊绵问,眼眸中闪烁着单纯的好奇。
宁之肃深眸中有些许波动,唇角却带着虚浮的笑意,“一样的美。可她提了那么多,唯独没有提过人。年岁越大,才越能体会,她过得有多不好,信中才会没有人的只言片语,也没有关于感受的只言片语。”
伊绵噤声,被宁之肃话里的悲戚惊到。
男人朝着黑夜举杯,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扰谁。
“祝她生辰快乐。祝她在那边自由。”
酒被泼洒出去,伊绵才知,宁之肃今日为何反常。
男人声音继续,“最该恨的,是我自己。”
伊绵微微叹了一口气。宁之肃的意思,她大概明白,他是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亲人。
寒风乍强,柔顺的发丝被吹起,女子不由自主地打颤。
男人扔了自己的墨色金边披风给她,女子笨拙地盖在身上,瞬时被男人的香气包围,木质寒凉,微苦,又有些让人沉溺。
宁之肃的侧颜像是被老天偏心雕刻的一样,线条流畅,没有一丝赘余或缺陷。伊绵难得看见他眼里流露一种类似于脆弱的东西,一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当太子的怎么会脆弱呢。
她见的大多是宁之肃矜贵高傲的模样。比如走路时,他被一群大臣或是下属跟着,脚步生风,眼神冷厉地能杀人,嘴唇吐出的吩咐不管是何事情,聆听的人都只能低着头颅,恭顺听从。
又比如面对她时,总是气定神闲的,有时还能把她气个半死。
但面前这个男人又实实在在传递出某种不好的情绪,低落到让伊绵揪心。
她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玩意。
宁之肃放下酒杯,视线投向她。
“还剩一个花灯没有放,送给你。生辰快乐。”女子拿出来,讨好地用双手捧在他面前,像是送了什么珍贵的宝物。
今日不只是顺沅公主的生辰,也是宁之肃的生辰。他许久许久没有庆祝过了,身边没人敢提这个忌讳,以至于久到被人忘记。
伊绵原是不知晓的,只是从前听人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