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未听到伊绵叫起的指令,一直低头跪拜,搞得伊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轻声叫起,随后有些懊恼。
无论是从酒楼跟着她来的,还是别院中早已安置好的,都是一伙人,丫鬟小厮皆训练有素,面色恭敬,不多言语,行事间果断利落,带了些主子的风格。
伊绵一看便觉得,这些人果然是宁之肃手下当差的,和太子一个调。
女子被众人簇拥着进门,先前在门外还不觉得,只是看着高墙青瓦,华贵有余,但森严又疏离,现下进来了,才觉这地方着实是块宝地。
小径通幽,绿意盎然,活水铃丁作响,蟠龙云纹的石柱围成一片不小的池塘,鲤鱼欢快畅游。
她原本看着小鱼儿挽唇,不经意间抬头,远处的高墙隔绝了外面的环境,屋脊上的琉璃走兽栩栩如生,却有些冷冰,仿佛是在看守别院的一切,使得她压平了唇角。
雨棠,雨兰,雨蕙三位大丫鬟跟着从檀楼照顾伊绵到此,哪能不知主子心绪不宁。
三人状似无意,聊着院中的有趣园景,又道这里的厨子厨艺Jing湛,最擅糕点与甜汤,渐渐引得伊绵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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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养心殿,皇帝养病许久,头一回起这么早。窗侧的紫檀龙纹矮榻上,他与宁之肃盘腿相对而坐,中间有一方形花梨木小几,上置棋盘,黑白棋子交错。棋局战况焦灼。
太子身着玄色素纹袍,手上常戴的白玉扳指不见踪影,气息收敛,看着倒不像是权势滔天的,更给人一种寻常青年之感,只清隽的面容仍英俊逼人。
“诶,落子无悔啊太子。”皇帝年迈,久病不愈,声音也苍老了许多。
宁之肃有一瞬的出神,随后低声对父皇道:“儿臣不悔。”
一步落错,似乎步步错。
两炷香的时间,皇帝胜,杀得白子无招架之力。
宁之肃起身,向父皇握拳,“儿臣技艺不Jing,输得心服口服。”
皇帝脸有淡笑,笑意虚浮,仍受用这恭维,“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不在此,不过就是哄了父皇开心。”
宁之肃回,“不敢。”
皇帝看他两眼,只觉得三儿子不知不觉长这么大了,心思和城府越发地深。只是,他好奇道:“落错的那子,不像是故意的,那时在想什么?”能让素来最沉稳的太子失了心绪。
宁之肃接过太监手中的茶壶,为父皇添了一杯清茶,实话道:“偶有烦心事,不值一提。”
晨起直接从檀楼进宫面圣,床上那女子还在深睡中,宁之肃不知,她到了别院,是否会慌乱不安,如若闹着不呆在那里,下人们可应付得住她。
显然是太子多想了。太子府亲自挑选拨去的人,自是伺候周到,心思活络,饶是伊绵,也没处苛责。
他不知,女子最大的任性和吵闹,便是对着他了,鲜少向旁人闹腾的。
皇帝的声音拉回神游的太子,“朕看了你上的折子,做得不错,这么短的时间能到这个地步,已很出乎朕的预料。”如还在从前,宁之肃只是三皇子,皇帝Jing神尚佳,不肯放权,宁之肃这样,定是要惹他忌惮的。
“父皇谬赞,儿臣愧不敢当。”
皇帝见宁之肃朴素恭顺,嗯了一声,继续道:“西域各部还算安顺,只苏库lun蠢蠢欲动。这么些年,他不与我朝接壤,却巧夺我朝三个城池,原本已安抚住,如今又有了动作。人心不足蛇吞象。”
宁之肃望向角落处的gui背竹,叶脉粗厚,形状圆润,但谁知,根处就没有溃烂之势呢。
“儿臣请父皇指教。”
皇帝咳嗽两声,瞥他一眼,继续道:“当初朕无论如何不舍,也只得让顺沅去和亲,暂且安抚住了苏库lun部,这才没几年,怎的又躁动起来。苏库lun地方虽小,但Jing兵多,擅游击,对周边各部落影响深远。此事,确实进退两难。”
宁之肃试探道:“父皇要儿臣如何做?儿臣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皇帝眯眼,“我朝看着富庶繁华,但每年的军费开支足足两千万两,若是打仗,国库难以承受。”
宁之肃表情温和,只唇角上仰了一些,看着谦卑和煦,实则裹着一层嘲讽。
皇帝的话宁之肃不再接,恰好宫女进殿,请主子移步膳厅。此时正是用膳的时辰。
皇帝起一大早,只是下了一场棋,起身时也喘息急促,需人扶着走路。
宁之肃低头跟在皇帝身后,待皇帝落座,仍是站在一旁。
按本朝规制,没得皇上口谕,确实不能随意与帝王同桌,哪怕是皇子也不行。
“坐下吧。”皇帝拿起玉筷,随意挑了些小菜入口。
宁之肃故作惶恐道:“儿臣不敢。”
皇帝心情舒缓,满意于太子的臣服。
年岁渐老,帝王猜疑之心愈重,虽因身子逐渐衰微,对朝政有心无力,但还在帝王之位上,就见不得人逾越。他眼见三儿子虽是储君,监国为天下,能力强悍,但在自己面前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