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林宏还是憋不住先开了口。
他问:“你就没别的想说的?”
“爹是指什么?”林含柏头也不抬,手指翻过了一页书,林含柏似乎可以透过书上的笔记注解看见那个人的影子。
即便是同一个人写下的字,因着她写字的心境不同,也会有差别。
容初写下这些的时候,是疲惫、是困倦、还是困惑和不解,林含柏都能察觉出来。
唯一不变的,是严谨认真。
至少她给自己留下了这些,不是吗?
而不是像多年前那样,自己匆匆回来,却只得到个乐家满门抄斩的消息,连半点纪念她的东西都没有。
林含柏自己心里都没有底,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是不是错的。
或许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乐初容已经死了,野外抛尸,死无对证。
上天给了她一次重逢她的机会,她就不该放弃。
这样想着,林含柏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乐处容,这辈子,无论生死,你都别想扔下我一个人。
林宏就是见不得林含柏这副模样,没有丁点的生机,他想自己是不是错了,怎么就成了棒打鸳鸯的那个人。
林宏接着问:“你真就这样老老实实不去找容初?”
这样老实的模样,实在是太不习惯。
林含柏反问他:“我出的去么?”
不是你不让我出去,不是你让我老老实实呆着吗?
林含柏抬头迎上林宏的目光,目光灼灼:“爹,我就问您一个问题。若是娘亲遇到这种情况,生死难料,你可会扔下她一人?”
当年娘亲死的时候你有多痛苦。现在的我,也是一样的。
“那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也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她是我认定的人,这辈子,我都只要她。”
不绝食,是为了养好身体面对长途跋涉,不对自己下手自残,也是如此。
林含柏不想跟个小孩子一样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林宏,只是想说服他。
林宏愣了愣。
林含柏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像极了她的母亲。
夫人,柏儿长大了啊。
半晌,林宏笑了:“你去吧,为父不拦你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老了,就不去掺合这些年轻人的事情。
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怎么能奢求女儿做到?当年,呵,都过去这么久了,不几年,自己就能下去找夫人喽。
林宏摇摇头,手背在身后走出去了:“收拾东西吧,我去给你挑些人带着,总不能你一个人去吧。”
……
林含柏收拾好了一切,出门来,门外站着很多人。
容初走的时候,只带上了几个大夫和支援的兵丁,萧石被留下来了。那个危险的地方。容初自然不可能让个小孩子去冒险。
大人们总是这样想,想把孩子护在身后。但是孩子也能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萧石懂得并不少。她知道大哥二哥去救人了,也知道瘟疫水灾是个什么概念。
是会死人的。
但战场她都过来了,她不怕。
马儿扬蹄飞奔,盛夏的热浪迎面扑来,林含柏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还是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带这么多人上路。
空气被太阳灼烧得变形,马队以极快的速度向前赶路,林含柏在最前方,伊山等人跟着,萧石在她的侧后方,速度丝毫不落。
***
京城的丞相府,下人们小心翼翼,说话做事谨小慎微,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到了主家。
小姐已经失踪大半年了,却找不到。
府里的家丁护卫几乎要把整个京城给翻过来,可就是找不到人。
丞相发了不知道多少次怒火,可还是于事无补。
张云沛留了封信就离开了,门口的守卫居然连她如何离开的都不知道。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了无踪迹。
到了出嫁的年纪,又是丞相家的千金,求亲之人络绎不绝,快要踏破了门槛,府邸的主人面上却瞧不见高兴的神色,愁眉苦脸的。
说亲的媒婆来了一拨又一波,只得到一个“身体不好去了山上调养”的说辞。
媒婆也有圈子的,都私下里嘀咕:以前可从没听说过张小姐身子有什么毛病啊?莫不是丞相找的借口吧?
但确实无人见到张小姐。
没人知道,张云沛就在离丞相府三条街之外的公主府里住着,还日日出入,在外面奔走,多少次与寻找她的家丁擦肩而过。
也是,怎么会有人想到,妙龄的千金小姐会变成个肤色暗黄的中年妇女呢?
张父的眉头就没平下去过,那褶子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不孝女!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长本事了是吧,还学会离家出走了,一走就是大半年了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