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比小鱼儿矮,因此被挡住了脸,等到慢慢露出容貌来,发现是姬玄。阿布提在嗓子眼的心才猛地落地,激得心脏一阵绞痛。
显然,姬玄也知道了这件事。他拍拍小鱼儿僵硬的肩膀,沉声道:“你们先回医堂,我再打听打听,别急,从长计议。”
两人点头,拉着手穿梭在人群里,忽然听见有人说道:“这陛下要抓鲛人做什么?阵仗很大啊,看看这丰厚的奖赏,必定是大事。”
另一人接腔,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鲛人体内有金珠,吃了能长生不老,如果你是皇帝,知道了长生不老的方法,你会怎么做?”
前一个人兴奋道:“还能怎么做,当然是举国之力抓住鲛人,开膛破肚,找到金珠,当永生永世的皇帝了。”
“那不就结了,”那人两手一摊,“永享荣华富贵。”
“那我们还愣着干嘛,找鲛人去啊,黄金万两,良田千亩,世袭爵位,我这辈子总算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正当他摩拳擦掌想大干一番的时候,后说话的那人淡淡道:“轮不到你我,这旨意早就下遍我朝了,我们这儿是最晚的。还有,鲛人在海里,虎头军上百战船已经在沅海猎杀了,旨意传到咱们这儿来,那是怕有漏网之鱼,让大家有所防范。”
沅海就是小渔村前,阿布和小鱼儿认识的那片海域。
他说得这样清楚详细,旁边有人疑问:“你是如何得知的?”
那人道:“我亲哥哥就是虎头军的,一只鲛人掏出一颗珍珠,你们看,”他扬起手腕,上面挂着一串成色极好的珍珠,圆润莹白,在暗中也散发着微光,“只是还没找到陛下要的金珠。”
有人好奇,“虎头军现在还在沅海么?沅海现在什么情况?”
说到这里,那人眉飞色舞,“虎头军可是我朝最勇猛的军队,所到之处,那绝对是片甲不留啊,你是不知道,沅海海面漂浮着无数鲛人的尸体,找到金珠那是迟早的事。”
人群沸腾了,有人叫嚣道:“金珠还没找到,那大家伙就都有机会,我赶紧回家找件趁手的工具,去海里看看,谁知道,黄金万两就不能是我的。”
他这样一说,其他的人也跃跃欲试,一下子跑了大半人。
长镶街现在闹哄哄的,一片狼藉,河灯、花灯被丢了一地,谁也没心思去看戏台唱着什么,说书人又在说天子遇到的哪一段奇遇,每个人都在追问鲛人会出现的地方,都在盘算着该用什么才能将其捕猎或是杀死,这一天犹如世界末日,又像是底层民众人生中最充满希望的一天,每个人都有可能在这一天之后飞黄腾达,光宗耀祖。
只有小鱼儿,他看着满目疮痍,却再也问不出来为什么,虽然他仍然不懂。
阿布已经泪流满面了,更加用力握紧小鱼儿的手,“我们走吧。”
他们回到医堂,栓上大门,阿布抖着身子抱住小鱼儿,哽咽道:“你别害怕,不要怕小鱼儿,不会有事的。”
小鱼儿同样抱紧阿布,他不哭,也不激动,就是不解。
他喜欢的人和物都在陆地上,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说动阿爹,等他和阿布成亲的时候,一定要来陆地上看看,这里的人很和善,阿爹一定能跟他们相处得好。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们说起猎杀鲛人,像是在水里捞起一条鲫鱼,一刀敲昏脑袋,然后开膛破肚掏去内脏那样稀松平常,而不是在说杀死一个人那样残忍。
或许在人们眼里,鲛人本就不是与他们同样的人,与鸡鸭猪狗并无区别,他们想杀就能杀,像踩死路边的蚂蚁那样,不需要理由。所以,当鲛人还能换得不菲的报酬时,于他们而言就是天降横财了,不要白不要。
小鱼儿放开阿布,抹去他脸上的泪,平静道:“我要去沅海。”
阿布不可置信,眼泪又涌了出来,摇着头,急切道:“不去不要去,你听到了,那里有虎头军在,那是最厉害的军队,你别去!”
小鱼儿道:“我阿爹在那里,我的同伴在那里,阿布,我必须去。”
阿布无言,他不想让小鱼儿去,可是又无法劝说他不要去。他很快做出决定,自己抹了一把眼泪,坚定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小鱼儿摇头,“你就在这里,和师父在一起,跟着我很危险。”
阿布又抱他,“我不怕危险,小鱼儿,这辈子你去哪我去哪 我不跟你分开。”他流着泪,脸上泪痕交错,看似软弱可欺,这时却给了强撑着的小鱼儿最大的慰籍和力量。
“好。”
他拉着阿布,打开大门,门外姬玄慌张跑过来,急切地将他们往里一推,反身将门栓上,道:“古图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除了他们俩,古图也是知道小鱼儿身份的,他被下了大狱,如今正是抓住时机翻身的时候。
一句话刚说完,就听到远处嘈杂的脚步声,人还不少。
阿布急哭了,“那怎么办呀?”
他光是听见“开膛破肚”四个字,光是想想这四个字用到小鱼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