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圣旨的那一刻,钟意面色冰冷如雪,眉目之间依然骄傲凛冽,不肯在满朝文武和天子诸王面前示弱,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恭喜宿主完成扮演任务,请于48小时内合理脱离剧情。】
就像宫斗剧里都有一个炮灰皇后一样,权谋剧也大多得有一个注定被废的太子。钟意扮演的就是那个太子。他向来兢兢业业,从来不做任何脱离人设的事情,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自己的太子角色。
上有雄心大志的壮年天子,下有羽翼渐丰的一群兄弟,太子的地位从稳如泰山到岌岌可危,也不过只花了五年时间。他在这五年里始终绷着一根弦,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最终如剧情所写的那样,成功被废。
接下来就剩最后一个谢幕了。
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太子一朝从云端跌落,被废黜幽禁,会选择怎样的结局呢?
火烧东宫不错,凄烈又壮美,很符合太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性,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损伤无辜?
拔剑自刎也不错,但是,是现在动手还是回到东宫再动手呢?钟意犹豫着,面无余色地走出宣政殿,目光从御前侍卫佩戴的环首刀上一扫而过。
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死在这里的话,那父皇的脸色一定很好看。钟意指尖微动,御前侍卫慕容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按在了环首刀的刀柄上,恭恭敬敬地低头:“殿下,请。”
宣政殿的门外是不能久留的,钟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便自然而然地换了一个选择。天色不早了,回到东宫享受一下最后的奢侈生活,愉快地迎接死亡吧。
在压抑了这么多年后,钟意难得的心情舒展。他这个太子当得十分艰难,生而丧母后宫无人帮衬,天子风流生了一大群儿子,好几位都已经成年封王,个个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
靖王勇猛,Jing通骑射,能征善战;齐王聪慧,文采风流,礼贤下士;魏王受宠,财源广进,八面玲珑;晋王纯孝,赤子之心,人尽皆知……而太子……太子少年时明睿贤达,也曾获得过满朝赞颂,然而这两年名声却越来越差了。
做太子的,如果不能安稳即位,免不了是这个下场。钟意早就明白,他无法改变也不打算改变,因为他扮演的这个角色,最终的结局正是如此。他向来安安分分地走剧情,从不打算更改什么。太子是必定会被废,也必定会死的,不然怎么为他的兄弟们腾出位置来呢?
东宫突遭变故,上下噤若寒蝉。钟意解衣卸冠,若无其事地走进密室,在母后画像前自斟自饮。
他生得极好,无愧于当初冠绝后宫的皇后。画像上的女子姿貌端丽,眉目如画,虽只是一幅画,却仿佛神女仙子,高贵典雅,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钟意比她要冷峻得多,看人时目光凌厉如崖下电,总有一种审视的味道。
此时难得地温和下来,杏色的衣裳逶迤在榻上,乌黑的长发随意散落,如流水一般。修长的手指握着白玉杯,很难分清究竟哪个更白一些。慵懒迷蒙的神色似醉非醉,狭长的凤眼尾端染上了点点薄红,如胭脂红痕,为这张苍白淡漠的脸平添几分殊丽。
“听说你以前喜欢弹琴?”钟意一手托着下巴,歪头看着画中从没真正见过的绝色女子,晃了晃玉杯中的琥珀光,轻笑一声,“可惜了,我琴弹得不怎么样,不如老三……骑射不如老二,开源不如老四,讨人喜欢不如老五……你看你,拼了一条命,却生下我这么个废物,真是太不值了……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那他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钟意酒意上头,一杯接一杯地灌了一壶酒,胃里火辣辣地疼,娇贵的身体又开始抗议了。这一次钟意没有搭理它,直到那一阵阵的绞痛逐渐麻木,眼前重影乱晃,头晕目眩。
他踉跄地站起身,慢吞吞地抽出了墙上挂着的赤霄剑。
这是一把极富盛名的天子剑,是他加冠那天皇帝送给太子的。如今,很快就不属于他了。不过,吹毛断发的锋利剑刃,用来自杀应该是极好的,割腕有点慢,但会很漂亮……割喉最快,就是有点血腥,说不定弄脏母亲的画像……要不还是刺心脏吧?
他慢慢地抽出长剑,剑光清冷绚丽,如流星天光,刺向自己的心口。
忽然锐利的破空之声响起,钟意手腕一痛,长剑脱手坠落,他眼前一黑,赤霄剑眨眼间就落入他手。
这人黑衣如墨,面上蒙着布巾,只露出一双倜傥的桃花眼。他长臂一伸,钟意倾倒的身体就稳稳落入怀中。“铮”的一声,长剑归鞘。
印飞星苦恼地看着怀里昏迷的美人——虽然他知道对方是东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确实是美人没错。
龙章凤姿,昳丽至极。
他本来只是因为打赌来偷赤霄剑的,谁知道会撞上太子——废太子——呃,怎么称呼都好——正要自杀呢,这下可麻烦了。都快这只贱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本能地出手了。
印飞星的手自小训练保养,常被人夸好看灵巧,一张俊秀面孔不知惹得多少女儿家芳心错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