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片刻,又问道:“你伯伯胆子这么小,是被什么东西吓成这样?”
石冶心道这个问题连我都纳闷了这么多年,又怎么来回答你?
但他一向要强,绝不愿显露出自己不知道,便压低了声音故意神秘兮兮地说:“多年以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梅花哪堪漫天雪,点点坠红似啼鹃,阿升伯伯半夜溜到外面去玩雪,结果着了凉病倒了,发了一场高烧,最后就成这个样子。所以照顾小孩子一定要精心啊!”
九练竖起耳朵听着,没想到却听到这么一个答案,不由得有些张口结舌,他还以为会有什么惊悚的故事呢。
他定定地看了石冶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外表倔强、似乎意气用事的小鬼也是个小狐狸。
晚饭十分丰盛:一大盆号称是“鸡汤”,几样野味,一盘蒸鲜鱼,还有一小盆汤羹。
秦震见这羹做得别致,舀了一勺尝了,果然鲜美无比,便笑着问:“这是什么汤?怎么这样鲜?倒像是世上所有的鲜味都跑到里头去了一样。”
石琢道:“从前有一次阿升病了,没有胃口吃饭,我便把几样鲜物汇在一起做羹,乃是用的蕈子、莼菜、蟹黄、鱼肋,取了个名字叫做‘四美羹’,全家人都很喜欢。今儿有客人来,便再做一次。”
秦震点头叹道:“‘四美羹’,倒是很用心啊!”
秦震几个人添饭夹菜,都很有默契地回避了那盆鹰肉汤,石家人倒都吃了些,阿升吃了两块鹰肉又喝了些羹汤,拉着石琢的袖子,道:“阿琢,我要吃鱼。”
石琢脸上一片温柔笑意,道:“好啊,我给你剔鱼刺。”
阿升看着他夹了一块鱼腹肉,小心地剔去长长的鱼刺,又把下端小鱼鳍连着的一些骨刺也剔除了,这才配了些汤汁让自己吃。
阿升把鲜美的鱼肉吃进肚里,不由得有些遗憾地说:“如果鱼身上没有刺该多好!”
余溪忍不住笑道:“原来阿升也有些妙才。从前有个才子曾经说,人世有三恨,一恨鱼多刺,二恨名园易灭,三恨《金陵梦》未完,你倒是和他一样才思雅致洒脱。”(各位,名园易灭者,盖圆明园也。平生大恨,奇耻大辱!)
桌上其他人都不由得失笑。
石琢见阿升有些发窘,便笑着说:“世上憾事多着哩,我倒是不高兴蟹黄太少,虾有虾线。”
秦震含笑道:“《金陵梦》的确是一部奇书,只可惜着书人写到第八十回便泪尽而逝,奇书不能窥其全貌,真是遗憾。”
石铮淡淡一笑,道:“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秦震一阵默然。
阿升觉得周围气氛有些沉闷,便拉着石琢的手,悄悄问:“阿琢,爹爹方才说的是什么?”
石琢温柔地一笑,道:“爹说,戏台上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没什么看头儿,要你下次再去吃喜酒时别只顾着看戏,早早来家歇着。”
阿升心虚地“哦”了一声,可是没办法,谁让自己就是喜欢台上那些穿得花花绿绿的人哼哼呀呀?
秦震看着这一对活宝,不由得莞尔一笑,心想家里有阿升这么一个人,只怕什么感慨情怀都显得像儿戏一样。
饭后,秦震在院子里走动消食,见墙角有一个大瓦盆,他掀起上面的罩的竹筐一看,见里面是一只海碗大的乌龟,背甲上还长着绿毛。
秦震道:“这毛长了四五寸长,看来养的时候不短了。”
正巧石冶走过来,秦震便叫住他,问:“小虎,你家这绿毛龟养了多久了?”
石冶道:“差不多快十年了吧。”
“居然这么久!是养益它的药性用来吃的吗?十年的绿毛龟,药效可大着呢!”
石冶笑道;“公子您可别提‘吃’这个字,这是当年阿升伯伯过生日时,我爹买给他的,说是要借它的灵气给伯伯增寿呢,若是放到开水锅里炖了还得了?这些年我一直小鱼小虾喂这龟,就像伺候祖宗一样。”
秦震点头道:“不想这等人家也有养命龟。”
秦震回到房中休息了一会儿,忽听隔壁传来一阵细细的笛声,调子缠绵纤巧,宛如十六七岁的江南女子般情韵细腻。
秦震推开窗,今夜恰逢满月,明晃晃的月亮地中,花木水缸都看得清楚,再配上那柔婉的笛声,竟使这寻常院落有一种不输于华丽府邸的旖旎。
秦震缓步走到院中,仰头看着高空中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侧转头便看到石琢房间窗子上映出一个青年男子吹笛的身影,那笛子细得就像人的小指一样,估计是最细的小水竹做的,难怪调子细成那样。
秦震自言自语:“能把笛子吹出箫的味道,也算厉害了。”
石琢吹了一阵,便放下手臂,笑道:“阿升好哥哥,你又和我闹什么别扭?今儿一天玩的不开心吗?从午间一直给我为难到晚上,直到现在还绷着脸,像是谁欺负了你一样。”
阿升气脉不足,声音便很低,秦震竖起耳朵运功细听,终于听清了。
“那个花花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