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芰荷丛一段秋光淡。看沙鸥舞再三,卷香风十里珠帘。”
春江水暖,正是江南风景最姿丽绰约之时。
也就在此时,一支由北方远道而来的商船,抵达了江南边际一座富饶充裕的县城,德阳县城。
商队里新来的小贩跟着老大一路进了德阳县,东张西望,好不新鲜。他方及束发,家中贫穷,被商队领头看中要来做了小跟班,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故土,来到遥远的南方。
小贩对满是春江水的德阳县充满好奇,在他的故乡,常年冰冷干燥,整个冬季都是被几尺厚的银雪覆盖。他们年后出发,抵达德阳县时已走过了三个月,正是季节和风景最好的时候。
商队先在客栈落定歇脚,明日他们才会去找城区的富商做交易。
小贩吃完饭就溜了出来,傍晚的德阳县沐浴在夜色和灯火之中,县城中随处可见蜿绕的江流,小贩找了处桥边的岩石坐下,听江中花船上的歌女唱婉转的江南词曲。
少年被歌女的歌喉勾了魂,他傻愣愣地对着江水发呆,忽而脑袋被痛敲了一下。
“去去去,哪里来的小孩!不要打扰我说书,上那边玩去,那有花市可以逛。”
一位老气横秋的中年男子冲小贩挥了挥手,将他赶走。而后拿出一块破布往岩石板上一铺,坐定后将惊堂木用力拍下,朝四周阔声高喊:“走过路过的各位大爷娘子,听书免费,欢迎捧场,您要是觉得不错就赏个茶钱吃!”
小贩一听更不愿走了,坐在旁边听那男子把江南民间的逸闻趣事和江湖的武侠传闻说了个遍,绕了一圈最后竟说回了德阳县。
“要说起咱们这德阳县啊,那可是江南一绝。但实际上我们德阳有三绝,是哪三绝啊?”
人群发出嘘声。
没人回应,男子撑着脸面往下说:“一则红酥阁的婉晴姑娘妙音婉转,此乃歌声一绝。二则顾氏钱庄的公子顾归珏饱读诗书才华横溢,此乃才学一绝。三则——”男子故意压低声音,神秘一笑,“哈哈,便是咱们德阳县县太爷的嫡子林却,琼姿倾城清癯雅丽,此乃容貌一绝。”
小贩听得入迷,脑中竟勾勒出那人所描述的德阳县三绝同立的画面,痴痴傻笑。
然而这想象才不过片刻就被打破了。
“还玩什么,回去了!”商队的人拎着小贩就回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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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顾公子今日在岳华亭作诗,您不去吗?”小厮小心翼翼地问道,眼前的人冷冰冰的,他说话也不敢喘气。
不知怎的,从昨日公子打顾家做客回来,就一直神色不悦,Yin沉着脸。他虽然不懂面相,但也能从林却脸上看出隐隐散发的黑气。
公子心情不佳,他得闪远些,今日不如就叫阿云代他出门去吧。
但是一会该找个什么理由脱身呢……
林却哪知道下人这些心思,他心情不佳纯粹是因为……昨日顾归珏拒绝了他的爱慕。
林却也觉得自己蠢,他跟顾归珏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他昨天思来想去,纠结了好久,还是鼓起勇气从家里的仓库扒拉了一篮筐红豆,拎着筐子独自上门去了。
他匆忙地甚至连拜贴都没写,险些被新来的看门小厮赶出来。
还是顾家的管家出面,痛斥了小厮一顿,才把他请进门。
林却拎着一筐红豆,站在厅堂中央,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顾归珏在内院庭中墨宝题字,半个时辰后才出来见了林却。
“这么着急上门,有何事?”
林却紧张地没说话,他余光瞥到顾归珏袖口还沾着墨迹,像是没来得及收拾就急忙跑出来见他的。他心中一喜,想到今天的事应该有希望,便将篮筐恭敬地摆在木桌上,往前推了推。
“这是何意?”顾归珏掀开篮筐上的布料一角,看到满筐的红,笑了笑,“我家不缺粮食。”
林却以为顾归珏这样聪慧的人,肯定一看便知,却没想到对方根本没往那方面想,他急得原地转了个圈,又从堂上拿了笔纸,写了两句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顾归珏笑道,“公子,你一言不发,让我在这猜?”
林却更紧张了,他不信顾归珏不懂他的意思,如果还不明白……那只能说明顾归珏在装愚钝,不愿接受他的情意。
“……先,先生,您别叫我公子。”林却低着头,心酸地说道。
他少年时曾经在父亲的帮助下,在顾归珏开设的学堂中听过几日课,从那时起顾归珏就一直唤他公子,疏离又客气,但现在……他更想听顾归珏唤他更亲近的称呼。
顾归珏对他而言,亦师亦友。后来岁月逐渐长久,他往顾家跑的次数多了,他们的关系自然也就亲密起来。
这种关系的改变是由顾归珏先开始的,顾归珏对他异常亲密的照顾与关怀,似有若无的眉目传情,甚至还有……肢体接触。
以至于让他以为,顾归珏是对他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