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跟着连连点头,不能眼睁睁让这么大的钱袋子溜走。
少年见他二人一唱一和,无奈地轻轻一笑:“姑娘坦坦荡荡,是小生过于世俗了。”
此后。
化名为墨子昂的李致掏出大把银子,在获得晴姑姑的应允后,将小小草庐当成客栈,一住便是半年。
两边熟来熟往,又与萧容哥哥妹妹相称,关系甚为紧密。
病愈后,李致带着书童继续四处游玩,拜过无数山川,留下芸芸墨宝诗词。
但有一个习惯却是不变的,他每年都会去寒山游一趟,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两三个月,基本算看着萧容长大,又纵得她越来越没规矩。
萧容原以为,大哥哥是世上最好的人,他气质出尘,清心寡欲,总是一心一意的付出,却不求回报。
就像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仙人,润物无声,却将她从一个闷闷不乐的女孩,生生惯成了一个野丫头。
但有些人,不知为何,说变就变了。
半年前,李致又去寒山探望。
渐渐长大的萧容对李致甚是依赖,莫名觉得他在寒山上停留的时间太短,短到她只想时刻陪着他,一步不离。
她不想练功,不想报仇,只愿缠着大哥哥学棋学画,倒也不是真的对琴棋书画多么喜爱,不过是想默默观赏他全神贯注时的文雅举止,哪怕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痴痴在旁看着。
晴姑姑发现她近来武艺毫无长进,又时常心不在焉,不由大为恼怒,拿出多年不曾用过的皮鞭,狠狠抽了萧容一顿。
许久不曾挨过打的少女,又一次满身红痕,伤势累累。
那一晚,萧容缩在床头,抱着膝盖偷偷哭着,心里恨极了晴姑姑的毒辣。
不料第二天起来,雨势停了,山外雾气朦胧,晴姑姑却不在家中。
锅底冰凉,没有煮好的稀粥,也没有催她用过饭赶紧练武的妇人。
萧容顿时心生不安,催醒李致与书童,分头去山中寻找,踏过泥泞的山路,找了数个山头,最后,萧容在一个树丛里发现了已经冻僵的尸体……
中年妇人自崖上摔下,身上全是被枝条划开的伤口,衣衫褴褛,手中攥着给她除疤的草药……
大雨夜,晴姑姑竟偷偷出来为她寻药……
又丧了性命……
萧容抱着妇人的尸身痛哭流涕,自责不已。
哭了整整一日,又经李致千劝万劝,萧容才答应将晴姑姑安葬。
少女跪在墓前,迟迟不肯离开。
她最后的家人,竟这般轻易舍她而去。
悲痛与孤单的感觉几乎吞没了她,萧容甚至不敢想象,接下来悠悠岁月,她该如何挨过……
李致见萧容伤心至极,面色亦是万分凝重,许久,轻声问:“丫头,你现在无所归依,以后作何打算?”
萧容摇摇头,泪水无声而落。
“……”李致握住的双拳又紧了几分,惴惴道:“现在与你提出这种要求委实不妥,但我明日必须离开,等不得了。你、你可否将就将就……随我一同离开寒山?”
“……?”萧容不懂他的意思,沾了水珠的长睫缓缓抬起,凝望眼前人。
“往后,”男子埋下头,不敢看她,说得极是难以启齿,“还有我伴你左右。”
萧容默默望着大哥哥耳际浮出的红泽,愣怔了许久。
她不明白他话语中的深意,只是觉得……
自己好像不用孤单的独住在寒山上了。
接着,泪水哗哗而下,萧容猛地扑进男子怀中,失控的嚎啕大哭:“谢谢……谢谢……”
大哥哥愿意收留她,她自是愿意的。
两人就此约好,第二天一起去邯阳。
原以为八年来第一次离开寒山,定是与大哥哥一道。
但她错了,什么都错了。
仅仅一夜过去,李致便像变了个人似的,看向她的目光不再那般绵长,依旧微笑而礼貌,却隔着一种陌生的距离。
他告诉她:“多谢之前款待,此番离去,大约不会再回来了,你自己多加保重。”
一语既罢,萧容恍如晴天霹雳!
她傻傻地望着眼前男子,一举一动,都还是记忆中的温润与优雅,但又像是哪里不同了。
他竟如此轻易背弃自己的诺言,如若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客客气气,舍她而去!
刚失去了晴姑姑,现又被大哥哥遗弃……
萧容顿觉眼前一片灰暗,她失望至极,冲进他的屋中,发狂般将满屋珍藏的字画撕毁得干干净净!
李致吃惊地望着她癫狂如魔的疯样,许久,沉沉叹息一句:“好野的丫头……”
当天下午,他还是带着书童走了。
留下她,独自一个人,守着这座寒山。
萧容冷冷地凝着空寂的草屋,暗笑世态炎凉,生无可恋,她一把火烧光屋中所有,背上行囊,踏上皇宫行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