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村子,王三喜拉他到村口树下说话,问他有何打算。
陆志安想都不想就道,“当然给我妈了。你也知道咱家有多穷。我妈为了让我有钱念书,挣得都是满工分。”
生产队挣满工都是壮劳力,李惠珍一个女人家挣满工分都是干最重的活。也因为这样,明明才三十出头的女人看起来能有四五十。
王三喜知道他孝顺,但现在可不是表现孝顺的时候,“你把钱给你妈,以你软弱的性子,这钱迟早会到你继父手里。到最后不是被他赌了就是被他挥霍。你就甘心?”
王三喜的话就像一盆冰水兜头泼下,陆志安从头凉到脚,是啊,钱到了他妈手里,不过夜就能被他继父花掉。
他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运气爆棚,得了14块钱,居然被那混蛋花掉。
陆志安扭头看向王三喜,“要不然我把钱藏在你那儿。”
王三喜丝毫不客气,伸手将他钱要过来,“我打算用这笔钱买些蔬菜去县城卖东西。”
陆志安吓了一跳,声音抖然拔高,“你疯了!”
话刚出口,察觉自己太激动,只得拼命压低声音,“城里治安队抓投机倒把那么疯。万一你被抓了怎么办?”
王三喜当然知道自己在冒险,可她也是没办法。那个家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地,所有人都虐待她。如果她自己不想法子挣吃的,她恐怕不等成年,就要饿死了。
就算她死皮赖脸待在王家,也只是像以前一样吃个五分饱,饿是饿不死的。但事情没有绝对,如果她不小心生了一场病,以王家人凉薄的性子,根本不会出钱救她。
她不能赌那些人的良心,也不会让自己落入任人宰割的地步。
王三喜打定主意,安慰陆志安,“你别听那人瞎说。他那是为了能低价买到咱们的猪rou,才把治安队说得那么神乎。其实治安队也是人,他也要上下班。总不可能下班还跑去抓人吧?”
这话听着有几分道理,但陆志安还是不放心,“我跟你一块去。可以帮你望风。”
王三喜想着自己一个人从乡下拉菜进城确实拉不了多少,点头答应了,“也行。赚了钱,咱俩平分。”
两人打定主意,接着就开始琢磨在哪进菜。
在他们村肯定不行,人多眼杂,但是去别的村又太冒险。
陆志安提议去他舅舅的村子,“他们村离县城只有十里地,比咱们村近多了。而且我还可以问我舅舅借板车。”
菜和车都有了,现在只剩下找买家。
去黑市卖太冒险,而且他们两个是小孩子,跑不过大人,还不如去固定地点。
县城的菜都是从乡下运进城里,路上少说要耽误两三天时间,到了县城都不新鲜了,他们的菜就不一样了,保证新鲜,而且还不需要菜票。
价格定稍微贵一点,应该也有人愿意买。
陆志安回家拿了两个红薯,分了一个给王三喜,两人边吃边往五星大队走。
“他们大队的自留地比较分散,种小麦长得不太好,只能种菜。种得最多就是萝卜白菜,也有红薯。”
“行,有什么咱们就卖什么。”王三喜也不挑。
两人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五星大队,到了李家,舅舅以为外甥跑过来,又是因为继父打他妈,抄起棍子就往外冲,“走!跟大舅走!这次我要打他三天下不了地。”
李nainai见大儿子虎了吧唧,赶紧上前拦住,“去什么去!上次去他们大队,被他们大队长带着全村人围住。你还想再被揍?”
原本这应该只是陆家和李家两家的事,但是陆宝贵鸡贼,给了大队长不少好处,让他带着全村壮劳力将人拦住,而且将问题上升到两个村子。
李大舅被那么多连推带搡,受了不少暗伤,养了十几天才好。他上次吃了那么大闷亏,心里早就憋了一团火,就想出口恶气。
陆志安不想再连累大舅,赶紧拦着,“大舅,他没打我妈。我来这边是想跟您商量点事儿。”
李大舅一听自己误会了,挠了挠头,赶紧将两个孩子请进来,“啥事啊?还用得着跟我商量?”
陆志安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李大舅一听,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搓了搓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说。这事太大了,万一被治安逮到,孩子一辈子毁了。
李nainai就不像李大舅那么纠结,她拉着外孙的手,苦口婆心劝,“志安啊,你可不能糊涂啊。投机倒把那可是要坐牢的。”
陆志安摇头,“nainai,我才八岁,杀人都不用坐牢的。”
李nainai吓得脸色都白了,王三喜推了他一把,陆志安才反应过来,“外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还是个孩子,治安队顶多教育我几句。并不能把我怎么样。而且我赚钱是为了我妈。她天天上工,太苦了。我想减轻她负担,让她不那么累。”
李nainai这才好受些,想到苦命的女儿,她抹了把泪,“都是你爸那个负心汉,说走就走了。要不然你妈也不能嫁给那个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