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行让他的心情烦闷无比,但要说具体哪里烦闷,他又说不出,只觉得一股浊气堵在胸口让他呼吸不畅。卓衡一掌拍向身侧树干,似乎想把这股浊气打出来,结果这口气出没出来不知道,却听到头顶“啊”了一声,一个阴影从天而降。待卓衡收回烦扰忧思反应过来,那阴影几乎要砸到自己脑袋。他连忙向一旁躲去,几乎是,咳咳,连滚带爬。
将这些憋在心中已久的话倾倒出来,祁潇感到一丝发泄的快感,他不再说话,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身后卓衡的声音响起:“所以你一直希望有人能知道这些,把这些都捅出去,让祁门名声扫地。我们来得可真是时候。”
“所以你们就此隐退江湖?”卓衡问道。祁潇点了点头:“我爹第一次犯病消失了整整五天,回来后他就遣散了一众子弟家仆,举家搬迁到了这里。”
祁潇自顾自继续道:“你们知道祁门为何隐入这深山老林,变成如今这副鬼样子的?从祁扬懂事起,他就再也没叫过我哥哥。”
阿罗闻言怔住,她空茫的眼睛看着前方,眼眶登时蓄满泪水。祁潇早已泪流满面:“我一直都在找你,没想到你离我这么近。”阿罗说道:“这几年,我既怕你来,又盼着你来。”
祁潇回头答非所问道:“是我害阿罗的眼睛看不见的。”
寂寥的夜,连梦都是空的。
“是啊,你们来得真是时候。”
第26章 七、往昔(上)
这桩家族秘闻铺陈在眼前,令人震惊之余连连叹息,想那祁门当年何等盛名,谁知最后竟落得如此田地。
由今天的情形看来,祁让涵每次发病后其妻儿竟从未追寻过他的踪迹、无一人关心他的死活,怎一个凄惨了得。那么他每次神思清明后回到祁门,又是何等心境?
落下来的是个人,砸落一地枝枝叶叶,在快摔到地上时抬手在树干上支撑了一下,好歹缓冲了下降之势,但仍旧不可避免地摔了个四脚朝天。他慢腾腾从地上坐起来,朝四周看了看,目光在卓衡身上停了停
“阿罗姑娘,在下卓衡。”卓衡打招呼道。阿罗说道:“大家进屋坐吧,我爹昨晚奔波,还没有起床。”“不了,”卓衡道:“我们就不打扰了。”阿罗道:“现在就要走吗?”卓衡道:“已经打搅太长时间了,告辞。”
四周空气一滞。
“那现在呢?你想怎么样?”
“那秦公子……?”
,我恨他。恨他在我娘重病时不闻不问,恨他在我娘尸骨未寒之时就娶新人入门!恨他一心扑在惊蛰剑法上,恨他只顾着自己的名声和面子!这狗屁的虚名!我恨他,我恨他!”
这话听在祁潇耳朵里如针扎般难受,他语塞道:“我……”阿罗自嘲一笑道:“我知道你恨爹,不愿意找他。可娘也……算了,早该想到的。”“爹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吗?”祁潇问道。
祁潇抚摸阿罗的眼睛:“别躲我了,好吗?”山间清风倏忽而过,好似长长的嗟叹。
卓衡问道:“祁夫人教唆他跟你抢夺掌门之位?”祁潇冷笑一声:“抢掌门之位,抢惊蛰剑法,我有的,她都要抢。你来我往这么多年,最后那一次……我误伤了阿罗。”
“阿罗姑娘,告辞。”
“每次爹从祁门回来,我都担心会不会被你们跟来找到。直到今天这种担心才变成真的。”
阿罗点头:“嗯,爹在这里只以为自己是个樵夫,他对我很好,我喜欢这样的爹爹。”她转而道:“大哥还有同伴来吗?”一旁秦墉道:“阿罗姑娘。”阿罗道:“秦公子,又见面了。看来你找到了祁门。”秦墉道:“是。”
他话音停顿片刻,这才接着说道:“阿罗虽然是那毒妇的女儿,可她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姑娘。我、我失手伤了她眼睛,悔恨不已,那毒妇趁我失神落魄之时用计废掉了我的武功。阿罗是彻底失望了,不声不响离开了祁门。我爹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得了这个疯症。发病时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谁都不认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他跟阿罗在一起。”
翌日天色终于放晴,山间小屋的房门打开,阿罗站在门口,敏锐地感到一丝异样:“谁?”祁潇缓步上前:“阿罗,是我。”
阿罗问道:“哥哥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祁潇道:“跟在爹后面寻过来的。”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
“你那位朋友呢,也来了吗?”
卓衡沉吟一刻,开口道:“恕我直言,既然阿罗与祁二公子同为祁夫人所出,那你雇杀手取祁扬性命,可曾想过一旦得手,阿罗得知会作何感想?”
祁潇浑身一震,他似乎有些累了,找到一处地方坐下,没有再开口。周遭一瞬间安静下来,风声雨声断断续续传来,更显得山洞空空荡荡。
一条小溪蜿蜒而下,在山石上撞出细小的水花。秦墉在岸边鞠一捧清冽的溪水洗了把脸,燥热顿时被驱散。卓衡无精打采坐在树荫下,对这条欢快的小溪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兴趣。
“我不想见你,可又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