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忽然间热起来了,对陆文更煎熬。
她继续努力地干活,在快走到街道尽头时,迎面与两个挺有派头的青年擦肩而过,陆文忽然间听到他俩对话。
“你也替我们留意着点,顾少查过铁路,说是就来这了。能给他找到的话,赏金最低这个数……”其中一青年五指张开。
“五万?”
“五十万!”
“我Cao,太值钱了,啥人呐?”
“叛徒,听说是偷了货跑了。”青年翻看着手机里那张有些不清晰的照片,上面是其貌不扬的女性:“也不是没线索,她手里好像有几颗枪弹,型号记得是……反正顾少说了,她缺钱可能会往外卖,到时候直接把人控制住。”
陆文喉咙微微地发抖。
她强作镇定地折返,继续在这条街上发传单,那两人很快离开了她的视野。陆文心里想,顾昭果然很在意那份文件,他是打算将她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吗?
陆文在隐隐的不安中完成了一整日的工作,夜里在一小旅馆睡下,她缩在油腻的有些发黑的被子里,隔壁传来不遮掩的女性娇叫。
“哎呀不行,你把套子戴上……”
“别,好妹子,让我这样试试。”
“你这样我得加钱……再加五十。”
陆文在这吵闹声中沉沉睡下。
她没想到她会睡那么久。
陆文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境中有她儿时的家,熟悉的窄土道,昏暗到只能照亮巷弄一隅的旧路灯,飞蛾绕着油黑的灯泡不停歇地转。
妈妈牵着年幼的她走在街上,对她说:“小文,妈妈和爸爸要出趟门,你要好好待在家里。”
父母是开小超市的,每隔段时间都要出去进货,她咬着其他孩子很少能吃到的两块钱一根的雪糕:“你们要早点回来。”
而后她开始在寂静的虚无中,孤独地生活。
纪雪的出现,敲开了她世界的大门,而后陈岚从背后拥抱住她。
陆文醒来时,摸到自己脸上全是泪水。
陆文在这条街道上发了两日传单,待到第三日傍晚,老板娘给她结算工资时,忽而开口对她道:“小陆,你是外地人吧。还没找到工作呢?”
“没有……”
“你这孩子挺实在的,跟人不藏心眼。”老板娘这些天都瞧着呢,陆文干活那是真勤快,一张张地把传单发完了,还能替她扫个前门:“我那缺人……你要是不嫌弃,就去帮我干吧。”
陆文真是特别惊喜。
原来这老板娘姓吴,四十几岁,跟前夫离婚后就自个带孩子搞事业。虽然在这种资本家遍地跑的大城市里,她算不得什么有钱人,但总还是有几间铺子。这家果蔬超市是她新开的,此前还有一间小歌厅。
吴丽丽给她的待遇不错,至少在陆文看来真的是解她燃眉之急了。每月两千五,包吃住。工作内容就是让她帮着站收银台,每天算算账,是陆文的老本行。前一个账房结婚辞职了,吴丽丽一时半会没找到靠谱的人,结果就刚好遇到陆文。
陆文很感激地接受下来。虽然她原是打算彻底脱离这一行,但其实做什么也没太大差别。
兜兜转转的,就好像天意注定,她最终还是回到了这样的处境里,跟着个对她不错的老板娘,算着她最不喜欢的数学问题,缩在收银台的小角落里,在喧闹中享受属于她的平静。
陆文觉得这样挺好。
陆文起先还是稍微在意过,毕竟在歌厅工作,接触到的人难说没有发传单时碰上的青年那种。
但她很快就打消了疑虑,因为这间歌厅无论对顾昭,还是对他手底下的人而言都有些低端。基本都是学生光顾,一晚消费过千的都很少,偶尔赶上有人叫陪酒小姐,都得陆文打电话现联系。
吴丽丽没有雇佣常驻的,但这条街就是个低廉的红灯区,隔壁两栋楼有的是人。老板娘厚道,就抽一分成,愿意跟她合作的很多。
“要是有人叫陪酒,你就打这上面的电话。”老板娘给她一张破烂的纸,里面一堆胡编乱造的名字,后面跟着电话号。
“我知道了。”
“咱们早七点到下午三点不营业,你把门锁好,直接在里面睡觉就行。”吴丽丽安排的宿舍就在歌厅里,十来平的小房间,还是朝阳面的:“附近有浴池,等着让海直带你去找。”
海直是跟陆文一起坐收银台的青年,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叫她一声陆姐。平常就是陆文收收钱,海直给各包厢送饮料和零食。
吴丽丽很快走了,留下海直跟陆文聊天。
“陆姐,你家哪儿的啊?”
陆文说了她那座城市的名字。
“哎?我们都是挤破头往那奔,你这怎么还往外出。”海直当然也就是随口一问,很快有顾客推门进来,他就把这问题抛之脑后了。
“海直,进来陪我们唱两首啊。”来的是一群姑娘,读大学的年纪,似乎是熟客,能叫出来海直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