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也就是说,现在他的记忆中有关渡缘坊的一切都被抹除了,不仅如此,中断的记忆还以一种巧妙的方式衔接到了一起。如果我们真的是情侣,或许他就察觉不到这个异常点了。
这就是傅泽说的矛盾点。
在进店之前,傅泽对我说几句话。
他说,在出现问题时,人们更倾向于先怀疑别人,而不是自己。越是自信的人越是如此。为了让他相信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一定要诱导他发现自己记忆中的矛盾点,再告诉他真相。
他还真是料是如神……不对,是了解自己吧。既不高估自己,也不低估自己,单纯地讲出事实和可能性。只这一点,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我叹了口气。
“其实是这样的……”
傅泽认真看着我,听我讲狐妖是怎么想起渡缘坊的,到我们为什么在咖啡厅里呆那么久,又是为什么假扮成情侣,在离体时我又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他听得很仔细,在我讲话期间一次都没有打断我。
直到我问起他是怎么发现自己头上有银针的时候,他才讲话。
“我对能量很敏感,察觉到身上有不属于我的能量很简单。”
“原来是这样。这个就是你说的保险措施吧?”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灯还没有开,傅泽的脸半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
“……或许吧,我不记得了。”
“也是。”我抬起头,看着已经变成深紫色的天空,嘀咕了一句,“顾思筠的催眠术还是挺厉害的,连像你这样的人都中招了,难道就没什么办法对付她了吗?”
他笑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可不一定。”
我刚想应和一声,突然一愣,转头盯着他。
“你有办法了?”
他耸耸肩,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饿不饿?”
“什么?”
他抬头看了眼天,站了起来。
“我饿了,去吃些东西吧?”
见我没有反应,他伸手把我拉起来,转身向岔道深处走。我愣了几秒,赶快追了过去。走了约两百米,他领着我拐进了另一条岔道。
不远处有一个露天餐馆,蓝色防水布下拉了几条led串灯,不停变幻着颜色。边上摆满了桌椅,已经坐了不少客人,嗡嗡嗡地说着话。空中氤氲着火锅的热气,小风刚好经过,送来一阵诱人的香气。
傅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们就在这里吃吧。”
见我点头,傅泽便挑了张挨着Cao作台的位子坐下,熟门熟路地点起菜来,显然是火锅店常客。店老板是个笑眯眯的矮胖男人,手脚很利索,菜上得很快。
大约是真的饿了,两人几乎没说什么话,一顿饭吃得是风卷残云,没一会儿便结束战斗。
我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抬头看向他。
“你刚才说的办法是什么?”
他喝了口水,不答反问:“你在那里有听到一阵鼓点声,对吧?”
“……是,怎么了?”
“你听听是不是类似这种。”
说完,他屈起食指在桌子上敲出一段奇特的节奏,听得我目瞪口呆。
“……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你先告诉我,像不像?”
我点点头。
“如果再加上声音远近的变化,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果然,”他点点头,收回手支在桌子上,“我敲的这一节,来自巫族一首叫《忘川》的鼓谱。据传,听过完整曲子的人可以忘却前尘,重新来过。只是,《忘川》早已失传,我手里也仅有一页而已。”
“忘却前尘,重新来过……”我低声重复着,只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如果在渡缘坊那里听到的鼓曲真的是《忘川》,难道……“难道顾思筠是巫族人?”
“咣当”一声,Cao作台那里传来一声巨响,我们被吓了一跳,一齐看向店老板。他对我们歉意一笑,弯腰拾起散了一地的菜叶和铁盆,转身进了后厨。
傅泽打量了他几眼,回头继续说道:“我只说这首曲子是巫族的,可没说她是巫族的人。”
“你是说她不是?那她还能从哪里得到这首谱子?”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有一点我能确定,如果让真正的巫族人演奏《忘川》,效果可绝不仅仅是失忆这么简单。”
“但即使只是顾思筠这种水平,也已经很厉害了。所以应对的办法是什么呀?”
“非常简单,要么堵上耳朵,要么用噪音对抗。反正别让自己连续听完鼓曲就成。现在几点了?”他伸手拉过我的手腕看了眼时间,站了起来。“走吧。”
我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去哪儿?你想去找顾思筠?”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闪烁:“谁说我要去找她了?”
不是吗?我松了口气:“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