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其事地问了句:“宫里还要设宴吧?”
无声了好一会儿,云姒才听到那人低低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对。”
她张了张嘴,私心想要他早些回来,但又想到筵席缺不得他,一经思踱后,便抿了唇,垂眸没再说。
又过了良久,待时辰差不多了,齐璟缓缓放开她,将她扶躺回床上,又替她掖好柔软的锦衾,仔细交代了几句后才离开。
他走后,云姒还是听话地躺着,疲乏倦怠逐渐席卷上心头。
她闭上眼,脑中便浮现出那人独对她的温言笑语,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养心殿内,轻烟漂浮,暖衾下,云姒沉沉睡着,四下一片平静安谧。
而皇宫另一边,却是热闹欢腾,所有人都在聚集一处,成千盈百,欢享节庆,雅俗共赏。
似乎昨夜的意外,对今日丝毫未有影响。
……
这一觉大约睡了很久,等云姒再次醒来,天色竟有几分昏暗。
躺了一整日,浑身都开始酸胀,不过倒是没睡前那么无力了,眼下她只想起身走动走动,活络下筋骨。
掀开被衾,云姒人还没从床上站起来,殿外突然响起些动静,紧接着就有人推开殿门进来了。
云姒顿了顿,起身走了出去,撩开珠帘,便看见阿七将端着的银盘放置到桌上。
听到珠帘碰撞的脆响,阿七回过头,见她站在那儿,笑了笑,边低头摆出盘中碗碟,边道:“姑娘终于醒了,午时奴婢来过一趟,见你还睡着,就将午膳撤了,姑娘现在一定饿了吧。”
原来是阿七,云姒揉着发酸的后脖,慢慢走到桌边坐下:“你怎么回来了?”
阿七将碗碟在她面前摆好,调笑道:“奴婢当然是来伺候你的了,姑娘一个人在这儿,吃喝没人照料,陛下怎么放心得下呀!”
想想也知道是那人的意思,否则阿七哪里敢偷跑回来。
仿佛有温暖在她心上微微浮动,云姒唇边掠过一缕浅痕。
阿七转身去点了殿内金盏灯火,晦暗不明的寝殿瞬息通明,而后她走回来,见云姒不动筷,只扬眸看着她,阿七一下就了然了,笑着去打了盆水来,伺候她洗漱。
擦了脸,换了衣裳,身上舒服了,云姒才坐回桌边,拿起筷子刚吃两口,忽而想到什么,她微顿,随即试探问道:“今天……那边有发生什么事吗?”
他说,他不会放过那些人……
虽说他做事从来都极有分寸,但云姒还是有些担心。
阿七是不知昨夜的事的,听罢只以为她在问外边节庆如何,于是颇有兴致地和她详述:“有啊,今日北园可好玩儿了,有舞狮杂耍,还有戏班子唱曲儿,听说来的都是京都最有名的角儿!”
她津津乐道又讲了许多,甚是欢畅,瞧她的模样就知道一定很是有趣。
阿七这心态,看来朝中还是相安无事的,云姒心里倒是舒了口气,要他们付出代价,但绝不能是现在这节骨眼上呀。
“啊,对了!”阿七猛然想到一事,正色对她道:“赫连将军似乎受了伤,听说是昨夜归府途中遇刺了,肩胛骨险些被刺穿,所以今日告了天假。”
云姒瞬间错愕,昨夜她看见哥哥拔剑刺入赫连岐的肩胛后,就昏迷了,之后的事她一概不知。
既然对外是遇刺,那明面上一时应不会扯皮了……
阿七说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肩:“姑娘,虽然这儿是宫内,咱们也要小心些,怪可怕的。”
云姒含糊应了声,低头心不在焉地吃饭。
入夜了,那人现在定是在朝晖殿上,和昨夜一样,赏曲观舞,身侧还有宫女侍酒吧……
教坊司的舞女,衣着都那般轻薄,还有那侍酒的宫女,总靠他那么近……
银筷暗暗用力,戳了戳米饭,云姒正闷闷想着,便听阿七欣悦道:“姒姑娘,今夜有烟花盛会,听冬凝说特别美,你快些吃,奴婢陪你去院里看,应该就快……”
“嘭——”
阿七话还没说完,殿外忽地一声腾响,吓了云姒一跳。
阿七反应得快,到底是年纪小贪玩,兴高采烈拉上她:“放烟花了,姑娘我们快去瞧瞧!”
“哎……”云姒落下银筷,走之前不忘捎过案边的罗伞,才随着她出了殿。
烟花绽放声此起彼伏,交相间映得夜空绚烂至极。
在阿七的携领下,云姒撑着伞随步到了寝宫的一处空敞院落。
云姒在夜里一向伞不离手,从前在侯府亦如此,阿七虽不知为何,但也习以为常,何况她当下只顾着抚掌笑赏烟火。
而云姒其实并无太大的兴致,夜景很美,烟火也是衬了漫天光华,但总归身边是少了什么。
一簇火焰腾起,云姒面色沉静,却也抬眸望去。
那明焰流向天边,随即火树银花般,在夜幕绽放,灿若千万盏琉璃灯,一瞬照亮了她的浅紫云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