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百里惊诧于木梓堂须臾间便生了许多变化。
他不喜争斗,但亦是江湖飘零久,久到万般光景皆看遍。对方是在客套还是真心相待,不消许久一探便知。
原本只是心生不忍放他一马,并且不舍木莲剑法后继无人,不曾想这人为父未曾半日,便如此火速地领了情。想必是孩子生得十分旺相,当父亲的转了性吧。
不仅怀想起远方的一个倩影,遂不落痕迹地苦笑了一声。
两人摒弃了身为阁主与谷主的间隙和阻隔,自然是共论武林好事恶事不平事,席间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醉酒的男人总是露出些孩子气,七转八转,话题便转到了自家的孩子身上。原来上官百里膝下已有一子,如今正是咿呀学语的年纪。醉了酒也就不管不顾许多了,两人当下一拍即合,说以后挑个合适的日子,撮合一下自家的男娃女娃。
今日比武时的一通曲折,自然是一下子传得沸沸扬扬,先是在三江镇添油加醋地抖落了一番,后是传遍了整个沸腾的武林。
期待着看两家斗个你死我活的好事者自然最是失望,便去嘲弄上官百里胆小怕事,畏惧红袖阁人多势众,恐招致报复才不得不收手。
潜心修学的众弟子则是拍手称快,连连称赞两位掌门人格局远大,化敌为友。其他的武林门派则缄口不言,默默盘算倘若两家联合或是互利,自己该如何站队才能四平八稳。自是各有各的盘算与计较。
木婉就在这样看似波澜无波的日子里,渐渐出落得标致起来。小女娃从刚一下生的无法舒展,到被埋没的高鼻梁逐渐露相,前后也就花了两三年的时间。
在她两岁时的某一个清晨,腿上抱着软萌可爱的小木婉,木梓堂对着正在梳妆的夫人面露出紧张神色,轻声细语地问道:“夫人你说,咱们的孩子是不是被人调包了?原本生得…”
一个“丑”字还没出来,便被她一个眼神飘来,话被止在了嘴边。不着一字,靠眼神就充分传达出了“不许在孩子面前胡说她丑”的警告,也算是夫妻俩心意相通。
木夫人缓缓道,“是你不懂,不要乱讲。刚生出来的婴儿受到挤压,舒展不开五官,当然看着奇怪。现在我们的婉儿已经长开了,多可爱。”说罢摸了摸木婉圆润可爱的小脸蛋。小女娃也真是十分的乖巧讨喜,回应给父母亲一个纯真无邪的笑容。
后来的日子里,木梓堂便再也没有了这方面的疑虑,因为木婉随母亲,愈清秀灵动,日渐貌美动人。
出于亲爹一不小心就容易过激的保护欲,反倒对阁中或许对木婉有心思的男人多加限制,唯恐被人抢走了宝贝女儿。
因此童年时期能在木婉心里留下印象的雄性动物实在是不多。而上官卿就是这为数不多的选手当中,能够排上号的一位。
事情还要从木梓堂与上官百里的一个提议说起。两人自从化敌为友以来,连年相约共赴武林大会,把榜一榜二的位置排排座占了个遍,好似比赛场成了两人的专属切磋场地。
两位掌门人的兴致不减,周遭蠢蠢欲动的一些武林新秀可耐不住性子了。于是半开玩笑半真心的嚷嚷着,“不知令爱与令郎将来谁高谁下。”
两人这才念起,七年前觥筹交错间许意要撮合的两个娃娃至今还没有见过。事不宜迟,择日不如撞日。
就是今日,木梓堂上山携刚到髫年之女,要入月影谷赴上官百里的宴席。
见丈夫乘兴而来,木夫人略有所思地劝阻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一切全凭一个缘字。你这亲爹媒人当上瘾了?”
木梓堂听了宽慰她道:“你莫多想,道理我懂。上官兄亦无联姻之意,不过是介绍两个孩子认识一下罢了。老在这岐山待着婉儿恐怕也该腻烦了,正好去月影谷寻些有趣的景致来游玩也好。”木夫人这才安心放他们离去。
时值初夏,谷前的一路桃花业已凋敝,而此时红袖阁的艳桃确是正盛。
光秃秃的枝干没有了仿若无骨的浅桃色来陪衬,空余满目无趣。一行人正纳闷何来妙处可寻,直至被引着进了谷内,才发现竟别有洞天。
木梓堂早年曾有机会到南国游历,一进谷便被扑面而来的微润谷风唤起了些异域回忆。
南国的风情是烟雾蒸腾的浓重热烈,到了某些时分,人便似在屉笼里回转不休地被搓磨,生叫那shi润淬掉了好些生气。但这里的shi润却恰到好处,既不至于铺天盖地而让人窒息,也能让人顿感气候上的不同凡响。
云烟在如墨染的山水间缭绕,但绝非shi而无制,而是君子如玉,极温润地抚慰了人的毛孔和五感。
地面由生机盎然的青翠来作铺陈,细草甸吸饱了略Yinshi的空气,颜色并不死气沉闷,反倒是更贴近嫩芽吐绿。溪水淙淙,将一行人的视线引向了一组庞然有序的建筑。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书鎏金“月影”二字,笔力雄厚遒劲。
他们经守卫通报引进,步步深入,才知内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