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後,我去看看伏传根。快走到五班帐篷时,就听刘志说,少吃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又听伏传根说,班长,我实在不想吃,看到油腻的东西就想吐。又听刘志突然提高声音说,这是老子亲自给你炒的!
饭咽完了,伏传根用手抹抹嘴,然後两手贴在裤子上,规规矩矩地说,排长、、、、、、我说,好了就好,晚上睡觉多盖点,现在天凉了,别冻着了。伏传根说,排长,连队干部和班长都要像你这样就好了。我笑着说,像我这样岂不完了,什麽也不懂,应该像连长那样,既懂军事又能管理。我摸了摸他的头,说,吃吧,不够了再让你们班长到炊事班做点。伏传根低下了头,轻轻地说,排长,你像我妈一样。再抬起头时,我看见伏传根的眼里已噙着泪水。那一刻,我突然有种温暖的感觉,这兵,单纯又可爱,应该给予更多的关心呢。
刘志问,伏传根,你是不是又喝了炮油?伏传根却没有话语,哇哇地哭着说,别抓我呀,我不是故意的,让我死了好了!刘志气急了,抬脚就想踢伏传根两下。连长说,还不快送到基地医院!刘志背起伏传根就向基地医院跑,我对连长说,我也去吧。
见我走进帐篷,刘志端着碗出去了,对五班另一位战士说,把饭端到炊事班碗柜里放好,晚上热一下再给他吃。
晚上我再去看伏传根时,正见他狼吞虎咽地吃那碗蛋炒饭呢。见我进去了,慌忙放下碗,站了起来。想说话,可满嘴的饭也说不清楚,几粒饭随嘴的嚅动掉在地上。由於饭咽得急,喉结明显地上下滑动着。仔细看看这个傻兵,也挺清秀的。
第二天,全连官兵都没事了,只有伏传根仍以病号身份继续躲在帐篷里休息。当然,伏传根也不想出来见人,躺在被子里,一脸的惊悸。
到了医院,放下伏传根,刘志整个人都在向外散热气,後背的毛衣和米彩服已湿透了。
伏传根真正凸显出来,并得到连队的认可是在老兵退伍之後。
晚上九点以後有战士开始不舒服,首先是一两个在那儿吐,後来就是五六个、十来个一齐吐。连长反映过来,找到炮油桶提起一看,一桶炮油已消灭五、六斤。连长慌了,外训医疗条件艰苦,连队卫生员携带的也只是常用药。连长急忙和两公里处的驻训基地医院联系,请求他们过来人治疗。基地医院是军区设在那儿专门为军区高炮分队打靶驻训时用的。
中午时候,刘志对炊事班长说,给伏传根做个病号饭,做蛋炒饭,别又做鸡蛋面,饭要炒碎点,别放太多油。炊事班长说,你以为这是在营区啊,又没小锅,怎麽做,要做你自己来。刘志说,自己来就自己来,让你们这些炊事人员留着吃的。
老兵退伍之後,新兵就变成老兵了,等着下一年的新兵呢。通过一年的「突出」表现,优秀士兵、先进个
了,多吃点,别浪费了。
走到伏传根铺前,我坐下来问他,现在感觉好多吗?伏传根不回答我的话,却轻声问我,排长,连队会给我处分吗?会让我回家吗?我笑着对他说,这事已经过去了,人安全了,就没什麽事了。再说,你也不是故意的,即使追究责任也是我们连队干部和炊事班长的责任,没你什麽事。听了我的话,伏传根羞怯地笑了。我拍了拍他,说,多喝点开水,再休息休息,班里还等着你干活呢!我要走时,伏传根又咕哝着说,排长、、、、、、我说,还有什麽事吗?伏传根说,排长,挖鱼塘的时候,你还表扬过我呢。我说,你本来就挺好的,好好干,干好了,排长天天表扬你。
南方兵不爱吃面食。没想到刘志看似粗枝大叶的一个兵,心里还满细腻的。其实,刘志这个班长也是闷葫芦一个,平时话也不多,管理战士也是粗暴的,主要靠打骂体罚。赤红着脸膛,一副粗憨相。初中只上了一年级,字写得蝌蚪般,每次班级会议、讨论等都让其他战士记录。但是刘志军事素质好,投弹轻易的就在六十米外,障碍一分四十秒内。
人员安静下来後,刘志才发现五班的帐篷里没有伏传根,拿着手电从车上找到车下,帐篷里外都找了,也没发现。於是,刘志便报告了连长。连长又带着全连战士扩大范围对伏传根进行搜寻。正当全连官兵因搜不到他而焦急时,却听到远处的芦获丛中有呕吐的声音。奔过去看时,伏传根正趴在那儿吐呢,旁边还有只碗,碗里还有两口没喝完的炮油。
二十分钟後基地医疗人员开着救护车到达,让人员服下泻药,对严重的打了吊针。医疗人员说,应该没什麽问题,一是服用的量少,其次官兵们年轻、身体好,抵抗力强。观察一段时间,见没什麽事,医疗人员就回去了。
刘志1.80m的身高,160多斤体重,背着伏传根也不算沉重,所以迈开步子急向前行。我一路小跑着跟在後面。可两公理的路程也不算近,跑着跑着,就听见刘志呼呼喘气的声音。我说,换一下吧,我来背一会儿。刘志说,不用了,快到了。不停地,刘志弯下腰,把下滑的伏传根向上蹿了蹿,顺势擦把汗。伏传根不知是喝了过多炮油原因,还是太累的原因,却在刘志的背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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