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害怕失去父亲的男孩。
父亲说好要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准备了半年,他却不能来了么?
汪大夏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在朱希忠面前,要表现出为人嫡长子的从容不迫,内心再慌乱,也要表现出一副汪家顶梁柱的模样,不能让外人小瞧了去。
只有在陆缨面前,汪大夏才敢露出自己所有的弱点,就像一个没有壳的蜗牛,在狂风急雨中瑟瑟发抖。
她强行将汪大夏摁在椅子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我失去过父亲,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天都塌下来了,什么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你现在也不想听,我就不说了。我会鼎立协助你寻找你父亲和同行人的踪迹,一艘大官船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总能查到什么。”
茶还那么烫,汪大夏一气喝下去都没有感觉,浑身都是木木的,他甚至都不想哭。
陆缨立刻召集手下心腹,把汪大夏父亲和弟弟的事情说了,众人群策群力,纷纷表示“这个年不过了,一定要找到汪伯父他们。”
尤其是同样失去父亲的吴百户——三年了,他从小旗升了百户。当年父亲面具吴的尸体从护城河里捞出来送到家里的时候,他也和现在汪大夏的表情一模一样。
吴百户说道:“我现在就带一部分兄弟赶到江西,从源头查起,有什么消息我会百里加急送到京城。”
吴百户当场就出发了。
看到同袍都放弃了过年帮自己,汪大夏心头涌起一股暖意。
汪府这边,汪大秋高烧不止,由于咽喉红肿,喂的药大部分都吐了,治疗很是艰难。
木指挥去了汪家祠堂,给汪家列祖列宗上香,祈祷汪千户化险为夷、汪大秋早日康复。
三天后,汪大秋的咽喉好了些,可以下咽一些流食,但是烧得有些神志不清,尤其是夜里,惊得呼爹叫娘。
爹还没找到,汪大夏就派人把弟弟的生母陈氏接过来照顾。
或许是母子之间的默契,陈氏接手之后,汪大秋夜里安静多了,只要儿子尖叫,闭着眼睛双手乱抓,陈氏把儿子抱在怀里,像小时候给他拍nai嗝一样,抚摸着他的脊背,哼唱着幼年时期的歌谣。
江西那边传来加急信件,说汪千户在南昌登船之后,除了有一小股流窜的倭寇攻打九江县城未遂、败退散去,一直很太平,就没有发生过其他大事件,更没有听说过汪千户大官船的有什么意外发生。
还赞多亏有汪千户这三年辛勤练兵,卫所士兵有了一些战斗力,抵挡住了倭寇的攻击。
否则的话,倭寇八成能攻进九江县城,就像三年前倭寇在江西流窜作案一样,七个倭寇就能拿下一座县城,抢够了才走。
收到信的那天,汪大秋终于退烧了,嗓子依然嘶哑,但勉强能够表现自己的意思,讲述了那天的事情。
听到弟弟说船只要沉没了,救生船有限,父亲自发第一个自愿留在官船上时,汪大夏的心就像沉入了深渊,无穷无尽的下沉:遇到了穷凶极恶的倭寇,父亲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标题出自权游,《卡斯特梅的雨季》音乐一响,热闹的婚礼秒变成一场屠杀。
第191章 暴发户
一年后, 嘉靖四十三年,腊月,大雪纷飞。年年岁岁雪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 有些人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什刹海, 日忠坊, 李皇亲宅院。
天刚亮, 一辆马车驶进了这座三进的宅院, 到了后院,马车停下, 车厢里传来呼噜声。
呼噜声震天响, 几乎要掀开马车的顶棚。
两个小厮敲了敲车门, 低声道:“员外, 到家了, 去床上睡吧,车里冷,小心着凉。”
反复敲了好几次, 车里的呼噜声终于停止,一个披着狐裘的中年男人冒着腰从马车里出来,小厮赶紧打着雨伞遮拦风雪。
正是裕王府侧妃李九宝的父亲李伟。
母凭子贵、父凭女贵。李九宝封为裕王府侧妃之后, 她的家人就不能再住马厂胡同这种贫民窟了。
裕王买下了这栋宅院,送给李伟和儿子儿媳居住,还给李伟和儿子捐了个员外郎的虚职, 从此不再是平民了,一家子都是体面人。
裕王妃从王府拨了十几个官奴,伺候李伟一家人。李伟和儿子不用出去当瓦匠,从此过着饭来张口, 衣来伸手的富足日子。
李瓦匠摇身一变成为李员外,他们又是大明唯一一个存活皇孙的外祖家,皇家的亲戚,所以这栋宅院俗称李皇亲宅。
这一年,李伟的体型从干瘪的窝头成为白面馒头,宽大的狐裘都掩盖不住发福的肚皮,下马车的时候,踩得脚下的凳子吱吱乱响。
李伟吩咐下人,“车上有好多宝贝,全都搬进来,我亲手点一点再抬进库房。”
像李伟这种暴发户,眼皮子浅,以前穷怕了,把钱财看得格外重要,总觉得下人手脚不干净,库房和箱笼的钥匙都在自己身上,就连入库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