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弘不敢置信般看着他,许久后苍白的脸颊才涌上一点血色,他伸出手抓住了离鸿的手,手指冰凉,如同溺水之人抓着浮木,许久都没有松开,喉结上下动了动:“……多谢你。”。
虽然与他双手交握,但离鸿心中却无甚感触,他自己明白,此番不杀景盛并非因为顾忌云弘,经过这些事情,那段多年隐秘的痴恋早已消弭,这一生直到以后,只有那一个人就够了。
离鸿抽回了手,低声道:“云弘,我们后会无期。”
他方才短短瞬间对仇恨执念忽然顿悟,很有些无端的佛家禅意在心中,然而离开摄政王府后,那尘世杂念又忽而涌了回来,有些后悔没有一刀取了景盛的头来祭奠师父。若是师父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赞同我今日作为,离鸿暗暗想道,说来师父师娘去世多年都不曾去墓前探望,连安平县也再也没有踏足过,恐怕还要回到那里才能找到答案。再者,安平邻近云州,之前与狼主闹得那样不快,被逐出风狼之事江湖皆知,若想与他言和,还要先寻南柯商议才是。
这春末之时,最是Yin雨连绵,离鸿虽然肩上带伤,却急于赶路,连夜里也不肯休息,只戴着斗笠骑着马在这雨夜里沿路驰骋。这已是邻近安平的地界,四周却比十年前还要破旧,隐约看着全是歪倒的土屋,离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想起那年出逃时的种种,心头五味杂陈。忽然,漆黑雨夜里传来几声突兀的动静,他不由得奇怪,这个时辰,又是这样的天气,还会有什么人在外行走,再一听似乎还有争执之声。离鸿被好奇驱使着,草草在树旁栓了马,放轻脚步向声音来源走去,那是一个破旧的长亭,借着一点昏暗的光线可以看见里面似乎站着十来个人,他们说话声不大,气氛却很僵。
“少门主一向识时务,这次为何如此固执,”说话之人虽然口称少门主,却显然无甚敬意,油腔滑调地道,“不过是一个掌门令牌,拿出来又如何呢?”
黑暗里寂静了片刻,那位少门主才答话道:“掌门令牌是先父亲手所托,叔叔若是想要,须得亲自来找我,可不能随便让你们这帮家伙拿了去。”
“呵,原来少门主是不放心我们弟兄几个,”那人低笑一声,“我等虽一直侍奉主人,可也不曾对少门主不利过,少门主如此猜疑,弟兄们当真寒心。”
“并非是我胡乱猜疑,只是叔叔太久不曾露面,我全然不知他近况如何,”那少门主冷冷道,“再说你们几个若无歹心,为何不光明正大地来见我,反而用诸多借口引我单独出城,在这里危言相逼。”
那人又低低冷笑:“说到底,少门主不过是不舍得交出掌门令牌,当真死脑筋,也不想想主人又无子嗣,将来天机门还不是你这个侄儿的么,再说,若不是主人的手段,你又哪能顺顺当当坐上这个武林盟主的位子。”
离鸿从一开始就听出那少门主是梁玉的声音,只是之前见他风光,不知背地里为何会受自家人算计,他隐在一旁,并没有贸然上前。
梁玉听了这番话,早就有了怒意,斥道:“你一个侍从,竟敢这样和我说话,谁都知道这个武林盟主不过是个空架子,那么些人打着武林盟的旗号招摇撞骗,干了多少龌龊事,若不是叔叔执意要我接管,你以为我想担这个虚名么?”
那人不慌不忙地道:“这些事我们兄弟不懂,只知道主人急着要天机门令牌,他老人家最近为了对付风狼那伙邪魔费尽了心力,咱们可不能再空跑一趟让他生气,这回可是非拿到令牌不可。”
梁玉声音猛地一高:“混账东西,你要跟我动手么?”
见他发怒,那伙人非但不忌惮,反而上前把他团团围住,没说几句真的动起了手来。离鸿听他刚才怒斥武林盟干了许多龌龊事,心中甚是赞同,暗道他竟是个明白人,又听说他那个叔叔正在费心对付风狼,不由得心下一惊,脚步动得比脑筋快,已上前窜入了亭中。他这一下携风带雨地闯进来,把里面这些人倒吓了一跳,梁玉执着一把铁扇被那伙人缠得正在吃紧,忽然察觉面前扑来一股罡风,真气猛烈,似曾相识,接着就是噼里啪啦一阵闷响,那伙恶徒被打的七零八落,而后一只铁箍似的胳膊把他猛然拎起,冒着雨跃出亭外。等他回过神来,已是置身在一匹高大骏马上,身后那人摘了斗笠,露出双黑漆漆的眼睛。
“是你!”梁玉一惊。
离鸿压低声音道:“那伙人怕还会追来,你的人在哪里?”
梁玉稍稍怔了怔:“门内弟子随我出行,暂时在安平县歇脚。”
离鸿一点头便扬起缰绳向安平县方向而去。
梁玉在这惊变中怔忪片刻,像是明白了过来,扭头道:“是了,你现在是太虚宫掌门,果然弃暗投明了么,既然如此我也不计前嫌,咱们……”
离鸿皱着眉头打断他:“我问你,上次在封霞岭放了你一马,怎么你们不知进退,还要去找风狼的麻烦。”
梁玉原本神色缓和,听了这话又立刻竖起眉毛:“怎么,你不是被逐出风狼了?怎么还处处替他们说话,你究竟是正是邪,若还是邪道中人,我纵使死在此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