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秉文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致。
“海边有什么好看。”
她顿了顿,望了他一眼,拨了拨耳边的碎发,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解风情?”她并不待他回答,径自说下去:“我是习惯了,习惯了做什么事都紧追紧赶。”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茫然地看着马路上堆成一堆的黄叶,“我这个样子……还想谈个恋爱呢,简直是做梦。”她说到最后一句,自嘲般的轻轻笑了起来。
迟秉文看着她扭头望向窗外那样坚毅的侧脸,心里蓦地涌上一种复杂难言的挫败感。
电车当当的分开了街道两边拥挤的人流。
娣娣忽然把扫把一丢,从巷堂口跑进屋里来,把手里的一把瓜子往兜里一揣,附到迟太太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迟太太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问道:“真的?!”
娣娣连连点头,扶着迟太太迎到公馆大门口。迟太太伸出手来,恨极般的颤声道:“你!”
瘦鹃同秉文从车上下来,迟家的司机把箱子拎到了屋里。
“太太好,问太**!”瘦鹃立在阶下乖巧的笑道。
迟太太冷哼了一声,下巴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上扬的弧度,眼睛朝下瞥:“不是说离了婚?!”
迟秉文跟上前赔笑道:“没有,妈,没离婚,我把她接回来了。”
瘦鹃那双碧清的眼睛促狭的一闪,捉弄道:“太太您评评理呀!是他又跟我吵,还寄了张离婚声明,我受不住他几次三番的折辱我,就想回家来着。”
迟太太听了,立马调转矛头喁喁地骂起了自己的这个儿子。
迟秉文看了看瘦鹃,倒也乐得被她诬赖。
迟公馆里摆起了午饭,迟太太忙活着叫人去剥皮蛋,一时又催着上鱼翅,一时又端上来一盘南京板鸭。迟太太一面替瘦鹃拣菜,一面喜笑颜开的说道:“从前是秉文闹得太不像话,你谅一谅,便也都过去了,往后还是夫妻,还是要相互扶持一辈子的。”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泼泼嚷嚷的砸门声。
原来是冯小婵家里人气得揎拳掳臂,在公馆外头嚷起来:“你们迟家太欺负人。当我们冯家人都死光了?”他们一家人兴师动众打到迟家,看那架势,是恨不得连这房子也拆了。
娣娣打头出去探了探情况,又吓得不得了的返身回来,陈述了一番。迟太太神色一凛,带着金凤、娣娣两个便朝前门去了。
迟太太许多年来当家主母的气场倒仍旧很足,她厉言厉色的站在门口:“什么事叫你们这样吵嚷?”
冯家的人眯眼将她打量了一番,“你这个老婆子又是迟家什么人?联大的迟教授,那个畜生!在不在家?!”
迟太太横眉道:“我是这儿的当家太太,你们找他做什么?”
“你问我们找他做什么?呵!你倒有脸问我们找他做什么!”他们恨不能把这迟家主事的老太婆拖出来打个半死。
迟秉文闻声走出来,瘦鹃就跟在他后头。她向来自觉是局外人,乐得看一场好戏。
“你们找我?”迟秉文一脸的严肃。
人群间的气氛便又立刻升到了一种高chao。冯家人随即叫道:“好嘛你这没良心的畜生!你说!你把我们小婵藏到了哪里去?”
迟秉文怔了一怔,紧皱着眉头道:“小婵早就同我断了联系,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瘦鹃抱臂笑笑地立在他们一大家人身后。
忽然,迟宝络咬着唇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的,分明是冯家人口中被迟秉文藏起来的冯小婵。
众人都吃了一惊。
冯家的人把钉耙噼里啪啦的往地上一阵敲:“瞧瞧瞧!你们迟家还抵赖!要不是我家姑娘自己走出来,我倒真要被你们蒙住!”
迟太太看向迟秉文,恨声道:“秉文!真是你把她藏起来的?!”
“没有!我这几日同瘦鹃在一起,一道去了山东,哪儿能有空把她藏起来?”
冯家人看着他们只是一味推脱,心里发急,又恨小婵不争气——只等他家唯一剩下的这个女儿在迟家门框上一索子吊死了,就好动手替她复仇。但是究竟兹事体大,未便催促。
巷堂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们是永远不会缺了谈资的,一时间议论纷纷,都当作新闻来讲。
瘦鹃抱臂看着,她的目光掠过迟宝络,宝络的眼睛便躲闪着避了开去,再看向冯小婵,她是站在那里如同筛糠。
冯小婵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但瘦鹃看着,总觉得她是一时腿软,才栽倒了下去。她呜咽着哭道:“我……我同……我同先生有了夫妻之实……反正嫁到王家,被人发现了也是一死,倒不如跑出来,兴许先生还念着一点旧情,能容了我,留我一个苟且偷生……”
瘦鹃反倒扯了扯嘴角,笑了出来,妙极,妙极。
“冯小婵?”迟秉文震惊的看着地上潸然泪下的年轻女人。
她的肩膀因为哭泣连带着一耸一耸,“先生……你难道就这样狠心?眼睁睁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