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替她垫上。她是在商言商,不愿意欠谁的人情,于是说好了先用她半年的薪资垫付。
迟秉文原先不肯,他总以为替自己的女人花钱是天经地义,然而转念一想其中的关窍——照她这个花钱的速度,不久之后便会资金告急。他们两个人像是有一场无形中的竞赛一般,他胜券在握的一笑,便又欣然同意了。
瘦鹃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皱起眉头,为他前后忽然转变的态度。“你笑什么?”
迟秉文听了,忙敛了笑意道:“我能笑什么?无非笑你……很懂得做生意罢了。我夫人不止持家有道,做生意也是一流,我嘛,感到十分的自豪。”
瘦鹃低声骂道:“呸,你规矩一点儿!谁是你夫人。”
迟秉文在暗里笑笑,不说话。
“那你怎么又忽然同意了我预支薪资?”
“你不明白?”他忽然正襟危坐的在那里问道。
瘦鹃不解地望住他,懵懵地:“我不明白。”
“自然是妇唱夫随!”
暗地里不知是谁挨了这么一记打,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晚上八点钟。
地上各种各样的建筑物都沉淀了下去,远远望着墨黑的一片,人声嗡嗡地也渐低了。凉风一阵阵的吹进房里来,在这样的晚上,能使人唯一感到一层热意的,也就只有写字桌上立在那里的一盏五十支光的白热的电灯。
青色的小蠓虫一阵阵地往上扑着,绿油油外壳的罩子摸起来微微地发着烫,小蠓虫触着灯壁,沙沙地落在桌上。
也许关了灯能清净一些。瘦鹃把弹簧厂老板转递的一摞账务放回了桌上,她坐在黑暗里望着窗外发呆。
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小蠓虫在这样的天气里还这样的Jing神抖擞,明明已经冷了下来。瘦鹃猜着,想必是生物垂死的一种负隅顽抗、奋起一击。
昏沉沉的天空里,洒满了一天星斗。半痕新月,斜挂在西天角上,冷冷清清的放着寒光。瘦鹃一个人靠着旅馆的窗户,默默地在那里数窗外人家的灯火。
今天又是几月几号呢……
一片寂静里她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女人的说话声音,娇滴滴的带着一股风尘。又有一个男声夹杂其间,这声音她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一阵敲门响。她走过去,打开门。正听见迟秉文义正言辞的说道:“小姐,我不需要这样的服务。”
那被称作“小姐”的女孩子撅着猩红的油汪汪的嘴唇,又往前走了一步道:“可是先生,您一个人住,多寂寞啊!”
瘦鹃看着这两人的情形,立时明白了当前的状况,不由倚着门框轻声笑了起来。
迟秉文一手揽过瘦鹃,“我怎么是一个人?这位是我夫人,你这样,可是要叫我夫人误会的。”
那女孩子皱起眉头,“先生您又何苦骗我呢?你们入住的时候我可就在旁边听着的,她说她可不是你夫人!”
瘦鹃也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看好戏似的笑道:“就是,先生你何苦骗人家小姑娘?咱们可是什么关系也没有呀!”
迟秉文听了,绷着脸将她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揽住瘦鹃细细的一把腰肢,笑道:“达令,你还在跟我赌气?分房睡还不够,还要这样把我往别的女人身上推?我跟你认错,好不好?都是我的错,不该惹你生气,你就原谅我吧?嗯?”
瘦鹃一脸懵住似的看着他。
他又朝那女孩子道:“小姐,她确实是我夫人。我们早上因为一点儿小事闹了别扭,所以她才执意要跟我分房睡,她一向是这样的性子,几年了都没有变,现在估计还在气头上呢。小姐你要是执意呆在这里,她恐怕真要同我彻彻底底的闹起来。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小姐你?”
瘦鹃猛地一回头,“你在胡说什么!”
迟秉文却是一脸“我早就料到了”的表情,他冲这位年轻的“流莺”扯了扯嘴角:“喏,你看,她就是这样的脾气,女人嘛,都是这样。”
那女孩子狐疑的往他们二人身上瞅了一眼,想了有半刻钟,终于悻悻的离开了。
走廊上如今空无一人,红绒的地毯长长的一直延伸到另一端,又从楼梯口将那一抹深沉的红色隐匿于大厅的入口处。
瘦鹃一手转动着钥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冯小姐应该已经完婚了。”
迟秉文听了,却并没有什么表示,脸上永远是那一种淡淡地无动于衷的神色。
瘦鹃觉得奇怪,扭过头去探寻的看着他的脸色,蹙额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我要说什么?我同她已经说的清清楚楚。”
瘦鹃“唔”了一声,进入房内,将要关上门时,她又探头出来道:“对了!没事不要敲我的房门!”
他们两个在山东仅仅呆了一日,第二天一早,又雇了车到火车站,去赶当日回程的火车。
在路上又虚度了两日。
瘦鹃上了车便开始整理弹簧厂几年来的账务,决定了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