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依舊,平靜而沒有斑斕的波浪;天際線下的地平線上,芸芸眾生顯得慵懶祥和。也許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半掩半開的大宅門縫下,正悄悄溜出了一縷幽幽的鬼影...。
沉靜的月光下,諸神靜默的注視著一個,縮瑟在巷角裡的落寞人影,惆悵把那人蹲曲顫抖著的影子拉扯的延伸到遙遠的路上,但是即使如此墨魚般伸長了黑暗的觸手,還是張網不到任何的依靠。現在,似乎連蟲蟻,都刻意要地避開這濺灑一地的,比血還要濃稠可怕的失落。
「我...還剩下什麼?」薔薇喃喃啜聲道。攤軟的背靠著發臭凹陷的垃圾桶,不再潔白乾淨的手則無力的撫在坑坑疤疤的雜亂碎石子地面上,在這個寒冷的垃圾散落的防風巷弄內,薔薇似乎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實的生命。
已過午夜,穹蒼下的萬物顯得份外寧靜,而這是薔薇所從來沒有注意過的景色; 畢竟如果是在以往,有一個人可以相擁或者提吊在心頭的時候,誰還會有空閒去理會身邊的種種事物呢?但現在,薔薇不敢相信,自己身處的這一幕,會是自己曾經妄想過的自由。而這個自由的代價是昂貴的,是難以負荷又無法換回的。
今夜,第一次如此的自由,如此的孤獨。
薔薇眨了眨紅腫的眼睛,努力試圖自模糊的意識中,找到一丁點繼續活下去的理由,然而,排山倒海的倦怠與挫敗感,洶湧地遮掩住了任何一絲膽敢放光的希望,薔薇感到自己就要因為失溫過快而暈厥。就在夢轉千迴最迷濛的那一瞬間,薔薇看到了一個男子,一個從來沒有在這個社區出現過的男人,一個薔薇生命中最陌生的人進到了這個不再熟悉的世界裡,他就站在黑暗的對街那個剛好可以被月光照到的地方,背對銀白色的月光刻鏤出一個詭異的人型,那男子也發現了這個已然要昏過去的,以怪異癱軟的姿勢椅靠著髒噁桶子的薔薇。
薔薇快要沒力氣睜開的雙眼,無法聚焦地看著這個對街的男子,而男子的那對眼睛,則在聚攏著陰影的臉龐中閃耀著光芒,這男子似乎過於僵硬的肩膀與竹子般筆直的雙腳,把他整個人定留在原地,然後他就以這樣的姿勢佇著,看著,直到薔薇再也沒有力氣支持自己而昏了過去,直到這世界最後的一抹風景跟著自己的靈魂一塊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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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靜謐的世界沒有頌歌班歡愉的歌唱,也沒有人間庸擾紛繁的嘈雜,但畢竟這是在一個即使以血淚也無力雕鏤詩篇的城市,虛無主義的空洞當然能輕而易舉地佔了上風。
慢慢,薔薇甦醒了過來,發現自己還活著,並以躺臥的姿勢靠在一個有竹蓆觸感的大椅子上。薔薇不由得感到一股酸楚的苦笑籠上了自己的面容,看來上天在還沒有開盡祂那無人能承受的殘酷玩笑前,是不可能輕易放薔薇去的。
半躺半臥了好一陣子,薔薇好不容易適應了四周的昏暗光線,然後吃力地眨眨乾澀腫脹的眼,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除斑駁的牆壁與薄薄的天花板以外,幾乎沒有任何其他家具的屋內,如果這裡稱的上是屋子的話,甚至連長的分文像點燈具的東西也不得而見。
忽然間,自黑暗中不遠處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遊民小姐,還喜歡我的擺設嗎?」那聲音粗啞低沉,好似是以兩只亞麻仁布料相互摩擦所勉強發出的雜音,弄得薔薇不由得縮瑟了一陣。
「謝謝你救了我。」薔薇依舊沒有忘記身為文明一份子所應把持的禮節,即便是在這般悲慘的情況底下。
「哼!」那男人略微輕蔑的聲音,從同一個薔薇完全看不清的陰暗角落裡傳來,接著男子忍不住因為自己嘶啞的哼聲,咳了咳喉嚨。
「我可不是那種會救人的人哦,遊民小姐。」男子話匣子的機關像被開啟似地,忍不住囉哩囉唆地繼續道:「當然啦,這也不表示妳待會就又會被我扔到街上去,其實呢」男子又咳了咳嗽,其骷髏般的喉音,在這陰鬱簡陋的房內迴盪了起來,薔薇忽然間發現自己竟希望現在是躺在方才防風巷內的垃圾桶邊,而不是在這有著古怪主人的敗屋裡頭。
「其實我一直想找一個能力不差的幫手,來完成最近我所被賦予的任務...。」男子故作地停頓了下來,像是恣意妄想的上司要給下屬根本就不想要的甜頭般,希望獲得一點對方回饋上來的感激之情; 當然,薔薇在艾仁背棄自己的傷害,與先前所受的種種打擊下,根本還沒有恢復過來,更提不上什麼要找個工作了。然而,黑暗中的陪伴者並無從得知這一層面,接了下去:
「...請幫我殺一個人。」這幾個字,平靜地自男子口中吐露了出來,接著的則是一遍過份死寂的寧靜。薔薇其實並沒有特別感到驚訝,畢竟現下根本連感覺什麼的那類神經,也早已壞死了,但一時間也想不出任何脫身的權宜辦法,只有繼續地坐著,像聖架上的殉道者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