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卡夫卡的《城堡》,再不就是
《新西部》的某本合集,内容忘得精光,但无疑是某个白银诗人的几行情诗。只
记得诗人名字很长,而赠言者字迹清秀干瘦,碳素墨水荫在泛黄的纸页上,一如
八十年代的老气横秋。
回宿舍的路上,我绕到操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好半晌才有人接。当头第一
句,她问咋了。平淡如水。我也不知道「咋了」,于是就没人说话。母亲呼吸均
匀,奶奶的哼曲儿声荒腔走板。我甚至觉得能一直这么听下去。直到她喂了一声,
我才如梦方醒,费了好大劲,我说:「妈。」
没人应声。大概过了两三秒,母亲突然就笑了,泉水般清脆。许久,水珠落
定,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呀你。」关于梁致远和老贺,母亲表示他俩正在
处对象,「你妈也就给人牵牵绳」。她怪我下午太鲁莽,又问这一晚上的灯泡亮
不亮。除了呵呵傻笑,我也无话可说。问母亲吃饭没,她说也是刚到家,才洗完
澡。
挂电话前,神使鬼差地,我笑着说:「这位梁总不止是老同学吧?」
「你想说啥?」
「我咋觉着这么眼熟,没准儿在哪本书上见过呢。」我肯定兴奋得过了头,
乃至无论如何也管不住自己的嘴。
「少打听,」母亲说;「不然生活费管老天爷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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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第二天就是传说中的金星凌日,上一次老天爷这么玩还是在1882年。遥
远得有点无法想象的年代,你抽完鸦片后可以在炕上肏你那头大如斗的小脚老婆。
尽管各路媒体鼓噪了一两个月,我们还是与它擦肩而过。因为这样一个风和日丽
的下午,无论如何,肉眼凡胎识不得老天爷的把戏。关于此,白毛衣说得好啊。
她说,这么一个自然现象,或许能诱发一个人大脑里的感性思维。但也就仅限于
此,我们不能期望获得更多。
这是艺术赏析课的最后一节,回顾了人类历史上的各类艺术流派。繁华看尽
之后,穿着牛仔裙的沈老师总结道:「艺术这东西说到底是个爱好,老唱高调的
那些学院派我看是误入歧途。」虽然似懂非懂,她这话还是把大伙儿搞得很兴奋。
为了这俩学分,没准儿不少傻逼一个月要多掉好几茬阴毛。在这种热烈氛围中,
沈老师展示了若干艺术学院的学生作品。摄影、绘画、雕塑或行为艺术照片。她
说,学生拙作,大家见笑了。
见笑不至于,但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没有音乐作品。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我突然就瞥见了李俊奇的大名。是的,02级绘
画一班。这位老乡的作品是一幅再庸俗不过的裸体画,名曰《洗头的女人》。确
实是个洗头的女人,有长发,有水流,有奶子,有屁股。画面坑坑洼洼,色彩斑
驳迥异,女人肉体丰腴,曲线夸张,一切都流动了起来。一种新印象派和抽象主
义的结合体。当然,对艺术,我一窍不通。也就是说,以上所言完全是瞎逼胡扯。
不过如白毛衣所说,这个作品难得让人眼前一亮。
就是这个周二晚上,我请乐队哥几个好好喝了一顿。大家说,真是他妈的太
阳打西边出来了。「有啥喜事儿吗?」没有,这世道哪还有什么喜事儿,明早出
门不被车撞死就是天大的喜事儿了。是的,我是这么说的。
「还真有喜事儿,」大波把桌子擂得咚咚响:「咱们哪,关键是赶快录音,
起码搞个小样出来,PK14咋就蹿得这么快,经验啊标杆啊血腥的教训啊。」接下
来,这逼从编曲、采样、歌词、演奏技巧、乃至对平民乐器的热爱上论证了「掏
粪女孩」胜过「PK14」的120个地方,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掌声雷动中,我们
又干掉了一大杯扎啤,并一致决定:录音就录音吧,咱们这种伟大的声音艺术经
得起任何形式的摧残。
周四下午民法课后,我跟大波跑了趟市区。尽管各种明里暗里、光鲜污浊的
录音棚都摸了个遍,结论还是只有一个:拿钱。市场经济,无可厚非,这种事儿
毫无办法。大波为此揪掉了好几根胡子,我觉得莫名其妙。倒不是不值当,而是
哪怕您老化作一只秃鹫,这一万多还是一分不能少。
在二号楼前和大波分手后,我沿着西侧甬道往宿舍走。神使鬼差,就在西子
湖畔的标志物前——一块上书「西湖」的石头,我一抬头便看到了陈瑶。除了陈
瑶,还有一个花枝招展的成熟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