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看我。一旁的书架里塞了些线装书,至于有没有字,我就说不好了。角
落的花瓶里插着不知道什么花。也没准是什么草。蓬松干枯,比扫帚强不到哪去。
屋子里字画糊了不少,虽然看不懂,我还是认为古玩市场上有熟人的话,这类玩
意儿可以按打批发。也就书架后面的屏风是个亮点,即便窗户紧闭,依旧一片亮
堂。它总是提醒我,此刻,门外,正是炎炎夏日。
后来梁致远看
看表,说要请客吃饭。母亲谢绝了,她说回去还有事儿,再晚
该赶不上了。于是梁致远说:「那就请你俩吃。」是的,他指的是我和老贺。
我希望母亲能说点什么,她却走出去打了个电话。
到前台取身份证时,魔性的笑容又打老贺红扑扑的脸蛋上浮现而出。我这才
发现贺老师涂了一种橘色口红,亮晶晶的,很勾人。值得一提的是,梁致远刷的
是贵宾卡,老熟人春丽笑容可掬地说:「梁总慢走啊。」于是我们就慢走。
俩女士在前,我和梁总在后。他搂搂我肩膀,说:「嘿,小伙子真是高啊。」
我真想指指银色龟头告诉他,哪有你们的平阳大厦高。拐进青石门洞时,梁总问
我吃点啥,他说哪哪新开了个日式料理,很不错,值得一尝。说这话时,他很兴
奋,证据之一是我的肩膀被拍得啪啪响。发动毕加索后,母亲才问我走不走。她
绑上安全带,长发飞舞却不动声色。这倒让我始料未及。然而不等屁颠屁颠地拉
开车门,我就被热心肠的梁总死死拽住。于是在夕阳依旧明媚的余晖下,母亲冲
窗外摆摆手,便掉头而去。这一刹那快得令人惊讶。
直到梁致远接过薄凉被,我才反应过来。他说:「你看你妈,送个东西,啊,
这颠来倒去还不是送到了这儿?」
梁总的座驾正是那辆黑色凌志LS430.老实说,坐在后座上,我感到屁股都不
是自己的了。这可是比尔盖茨的待遇啊。贺老师要比我稳重得多,正是她帮我打
开了自动按摩。原以为能跟她老聊几句,不想除了透露民商法下周会划重点,老
贺只剩仰脸大笑了。有时候我真怀疑这种笑意是如何被激发进而延续下来的。
由老贺定夺,晚饭最后吃了肥牛。
席间梁致远接了个电话,聊了好几分钟。老贺说生意人就是忙,他说都那些
狗屁事儿吧,对不对?说这话时,梁总面向我。神使鬼差地,我身上立马痒了起
来。猛掇了两大口菜后,我问:「建宇很大吧?」声音有点滑,但足够洪亮、流
畅。于是我继续问:「是不是在省内各地都有业务啊?」
「还行,」梁致远笑笑:「这搞房地产呢,看的是钱和人,管理上要再上去
了,想不做大都难,未来啊,可都是房地产的天下。」「这点,早八十年代在海
南,我就悟出来了。」抿了口凉白开后,他又补充道。
「哟哟哟——」老贺撇撇嘴,却没了下文。
梁致远就笑了起来。
「平海也有吧?」我顿了顿:「还有林城了,和县了这些?」
「我给你说,这小县城啊,不值得搞,合作商足矣,但林城可是块大肥肉啊,
这两年光别墅群都建了不少,目光要长远点儿嘛,林城,必是未来的度假胜地!」
也许吧,我想。我又猛掇了两大口菜。
凤舞剧团巡演的倒数第二站就是林城。地理位置不错,X西省唯一的跨江城
市——如果尚能称之为城市的话。可以说提到林城,除了汉江黑猪,就是穷山恶
水。西部平原过于狭小,整个东北部海拔陡升了一二百米,作为汉江支流,平河
在这里不得不向南取道邻省。要能有个入海口,林城兴许也不会这么穷。九十年
代中期传说那里发现了大型油田,一通炒作之后便销声匿迹。这两年江滩浴场挺
火,但季节限制,也就那几个月,大一暑假我就和母亲去过,还真没什么特别印
象。
晚风熏人,豪车稳当,兴许有些疲惫,一路上都没人说话。路过先锋书店时,
老贺突然叫了一声:「哎,还记得这个书店不,以前就在师大北门。」
「忘不了啊,」梁致远往窗外瞄了两眼:「那会儿我们老在里边蹭书蹭票,
像什么李泽厚讲座,什么《美的历程》都是在这里边搞的。」话匣子一开,两人
便哇哇地没完没了。而我,像被一记弹弓射中睾丸,心头猛然一片亮堂。好多年
前的事儿了,五年八年,抑或十多年,在母亲的藏书里我见过类似于「梁致远赠
言」的几个字。不是李泽厚的《美的历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