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的电话?」
纪化好奇地问。瓜子抿了一下唇,男人看出他的异样,从身後握住了他的肩,瓜子才小声地开口,
「我二哥。」
「你二哥?」纪化意外地睁圆着眼。瓜子好像有点後悔似地,回避了一下情人的视线,抓了抓後肩说:
「嗯,不是什麽重要的人,就是家里的二哥,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络了。」
他还记得很清楚,二哥婚礼的那一夜,他一反往常对二哥言听计从的态度,没有出席二哥的婚礼。
一个人窝在他阁楼那间小房间里,即使过了这麽长的时间,瓜子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的他,明明家里在办喜事,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他没有很明确地感受到自己是为什麽事情难过,只觉得胸口像破了个洞那样,什麽东西都没了。
一直到现在,瓜子才隐隐约约察觉到,那时候如此痛苦的真正原因。但是那都已经过去了,再重拾起来,也只是像旧伤那样淡淡YinYin的痛楚,他一直觉得没必要再去碰触。
二哥娶的对象,是大企业的小姐,那是他在众多女友中,千挑万选选出来少奋斗十年、财貌兼备的完美货色。瓜子记得,从小二哥就和他们说,总有一天他要脱离这家面店,脱离这种贫穷的生活,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
婚後二哥真的达成了他的愿望,他随妻子赴美,还在妻子父亲的公司找到了不错的工作,有岳父罩着,就算外语能力不如能也还得过且过。而且瓜子从来不怀疑二哥的野心和毅力。
这张电话,就是二哥离家那一夜,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亲自塞进他手里的。
『喂,康云,我要走了。这一去,就不会再回到这间窄小肮脏的面店啦。』
二哥不改无情地说。瓜子自从婚礼之後,没有和二哥说过一句话,整天只是躲在房里,二哥彷佛也隐约知道些什麽,只是站在漆黑的房门口,远远看着双手抱膝、不发一语的他。那晚的二哥,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我说过我会逃离这个家,之後也不会让你们找到我。以後你就死心吧!赶快找个有虐待倾向的漂亮女人,娶了她过一辈子吧!再会了,小弟。』
但是这麽说着的二哥,却把那张电话,深深地塞进他紧握的五指间,像在托付什麽般慎重。
瓜子知道那上面是电话号码,也知道那一定是可以联络得到二哥的电话。但这麽多年,二哥真的如他所说,成功逃离这个贫穷的家和阶级,连父亲想找他借钱都联络不到他。瓜子却始终没有播通这个电话。
「这是很重要的电话吧?」
观察瓜子的表情半晌,纪化忽然开口。瓜子一惊抬头:「不,只是……」纪化却忽然走到客厅,拿了那里的分离式电话机,又回到书房里,把话筒塞到瓜子手里:
「既然这样,就快点拨吧!他都等在盒子里这麽久了,好可怜不是吗?」
他说着,又古怪地看了瓜子一眼,红着脸撇过了头,「快点打啦!你、你再不打,我要把电话抢过来吞下去罗!我……我也是会吃醋的。」
瓜子抓着电话筒,看着背过身去的纪化,怔怔地看着那张纸上的数字。
二哥的笔迹,老实说他已经忘了,只记得小时候,他常常把一天交待的工作全写在纸上,在塞给他要他照着办。那时候的二哥,年轻得令人不敢逼视、又跋扈得令人无法忍受。
但怎麽,有好让人怀念的感觉……
他果然是个变态吧?小蟹也好、第一任男友也好,他竟总是这样怀念那些欺负自己、还无情地抛下自己的人。
不知道出於什麽样的冲动,瓜子的手指动了,他把指尖挪到键盘上,像个刚学会打电话的孩童,笨拙地照着纸上的数字,中间还按错号码,忙红着脸慌慌张张重播。
话筒那头响起电话的等待音时,瓜子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停了,呼吸也不稳起来。脑里翻搅着过去记忆中的声音,甚至连第一句话要说什麽都来不及想。
「嘟」地一声,电话接通了,瓜子几乎要主动脱口:「喂——二……」
『您好,您现在播的号码,已被使用人停话,请查明新的号码再播。重覆一次,您现在播的号码,已被使用人停话,请查明……』
瓜子愣在那里,原先紧绷的身体一松,差点没在书房里跪倒下来。纪化发现他的异状,忍不住捱过去:
「怎麽了?接通了吗?」
他难掩在意地问。瓜子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只是缓缓把话筒移离耳边:
「他……已经停话了。」
「停话了?怎麽会?」
纪化也愣了一下。瓜子在书房的椅子上坐倒下来,手上的电话落在一旁,那张泛黄的笔记,就像嘲笑他似地落在他脚边。
纪化彷佛也不知道该怎麽办,只好跑过去,替他把那张纸拾了起来。
「等一下……康云,这纸背後,好像还有字!」
他端详了一下那张纸,忽然大叫道。这一叫把瓜子也惊醒过来,他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