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被饲养惯了,显是在向他讨要吃食。
但是那人却好似并没有要喂它们的意思,只是站在湖边看着水面之下,不知是在看鱼,还是在看自己。
鱼嘴破开湖面,生出微微涟漪。
“你又是什么人呢?”良久,鹤倦归叹了口气,“你怎么敢伤他?”
他右手微微张开,灵气涌动,一柄雪亮长剑飞入他手中。此剑通体莹白,剑身修长,好似一柄被造来观赏的Jing巧玉剑。这样的剑是不应当沾染上鲜血的,他的主人显然也是这样认为。
它被封印在长琴中数十年不得见光,谁知一朝琴断,便是血雨腥风。他的主人向来固执。数十年来恪守门规父命,只用长琴,不肯用剑。
可那之后的三百年却只用剑,再也没有弹过一次琴。
一柄黑色的短剑原本跟在那长剑之后飞来,却不敢靠近鹤倦归,在他身后飘着。
“是你伤了他,他很疼。”
鹤倦归左手修长的十指握住了那银白长剑锋利的剑锋,剑生有灵,不肯伤主,隐隐有退缩之意。鹤倦归却狠狠攥住,鲜血滴滴答答落入池水之中,将池水染成淡淡的血红,左手食指连皮带骨被齐齐削去一截,断指落入水中,引来鱼群争夺。
“你怎么敢伤他?”他面目平静如同无心无情的人偶,垂眸看着自己左手,好似那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一个仇人的手。
他重复一句,右手握紧,又砍去一截中指,而后是拇指。四根手指削完了,他便开始切自己的手掌,一片一片的血rou和骨头掉落池水之中,接着是整条左手手臂。
“他若是疼上一分,你便要疼上三分。他断了一只手,你便要断两只。他若是死一次,你便活该要死上两次,三次。”
吃了他血rou的鱼群疯狂更甚,仅仅在须臾之间,便从短短数寸长到了成人的手掌大小。锋利的鱼齿暴露在外,不仅是在争夺着那掉落的血rou,甚至连身边的同类也开始撕咬。
血腥味更加浓重了。
银白长剑一声剑鸣,剑身微微颤动,几乎要逃窜开来,却被那人用手按住,不能退开。
水池之中已经不见刚才的恬静宁和,无数的红鳍大鱼鱼鳞翻动宛如一池沸水,森白牙齿碰撞咬合,身子扭曲,残鳞断尾漂浮水面。
鱼群渐渐减少,终于留下唯一的幸存者。一条数尺长的红鳍大鱼从池水中一跃而出,竟然是冲着池水边的鹤倦归而来,它鱼鳍已然殷红如鲜血,鱼口大张,乌黑鱼眼中满是贪婪之色。
它身后生出两条尾巴,已经不是寻常的鱼类,而是一只怪物了。
吃了他!
此时它的心中满是歹毒贪念,只知道眼前人的血rou只要一小块就能抵得上他上百年修行。
吃了他!它就能成龙!
那人身上虚披银白长袍,一截衣袖已然被斩去,下面只剩血rou模糊的臂骨。他的眸子还是低低地垂着,窥向着那池面,好似根本没有看到近在眼前的利齿一般。
吃了他!
大鱼更加兴奋,眼看成龙大业就在眼前。就在那鱼口已然大张之时,那人右手倏忽一震,长剑从上到下挥出一道银白剑芒。
大鱼在空中停滞一瞬,而后从尾到头被整个劈开,身体却还被惯性带动着从鹤倦归的身边两侧划过,掉落在他身后的桃花丛里。鱼血这才开始慢慢流出,仅剩一半的尾巴扑通一下,扑打自己在那颗同样被从中间削断的牙上。
但是不仅如此,整座大殿紧跟着都开始摇晃起来,银白的水晶,翠蓝的碧靛石,橙黄的蜜蜡琥珀,好似下了一场宝石雨。宫殿的八根大柱开始倾斜,有四根朝着东边倒去,翻进遗罪池水之中,有四根朝着西边倒去,砸落在地上,激起一地烟尘。穹顶从中间齐齐裂开一道长缝,露出外面如血般殷红的天空。
这里早已不是人间了。这里是极恶极深的九重恶渊,所有被外面的人所摒弃的,所厌恶的,所不再需要的东西,都在这里。
鹤倦归站在废墟里,渐渐地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大,大王。”
一个白发黄眉的魔物努力搬开身上的柱子钻了出来,瘸着一只腿,战战兢兢行礼。
“这次的宫殿,大王您想用什么建?”
“北地娜迦族,还有族人吗?”
“有…有的。”
鹤倦归沉yin片刻:“素闻娜迦族善养木,这次,就用他们的永昼寒烟木吧。”
魔物猛然跪倒在地,“可是永昼寒烟木难寻,若是,若是他们不肯将木料献上……”
“娜迦族幼时喜水,常在西海玩乐。你派人将他们的幼崽捉了,缠了尾巴提到他们族门前。”鹤倦归微微合眼。“若是一日不给,便杀一只,两日不给便杀两只,若是他们一心抵抗,便都杀了就是。”
那魔物连连点头,“大王妙计!妙计!”又问,“之前的宫殿叫念青宫,再再之前叫怀斐宫,再再再之前叫长思殿,不知这次又要叫什么名字?”
鹤倦归抬手收剑,原本筋骨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