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音这话,神色不变,眼皮微阖掩住其中的不耐,坐在绣墩上再次向金铃确认,语气听不出喜怒,“她说,她要二十斤银丝炭?”
金铃顿了顿,咬牙道,“……是。”
哗啦。
瓷杯猛然重磕在地上,茶盖倒是完好无损,顺着刺耳的裂声在地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热茶则从碎了的茶杯缝隙破出,肆意淌了一地,接着缓缓升起淡薄的白雾。
金铃一下子屈膝跪倒了地上。
“小娘皮,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她还当她是贵小姐,想要什么随口一说,就有人卑躬屈膝地奉上?不过是人尽可夫的贱娼!”
花嬷嬷重重哼了声,面色陡然Yin沉,扭头吩咐身后侍候的gui公,“去,把十二十三叫上,往流水阁走一趟!”
见嬷嬷果真动了怒,连专门调|教硬骨头的工具十二十三都使唤了出来,流音眼睛闪了闪,勾唇伸出葱根一样的手指,慢慢抚着身上轻透的薄红披帛,不痛不痒的来了句,“嬷嬷别气坏了身子,妹妹不听话,多半是还没想通,也是,毕竟她曾是人上人,现在却落到这番境地,想必也是郁结于心,难以忘怀,这也可以理解……”
“流音,之前跟你说的,你好好考虑一下,两天后给我答复。”花嬷嬷并未理会流音,打断她说了一句,起身步伐沉稳地出了门。
流音听这话笑容收敛,一双乌黑瞳仁重新漫上倦怠与不忿,一直盯到花嬷嬷因发福而粗壮的腰身一扭一扭消失于房内,才恹恹道,“……知道了,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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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铃现在内心后悔到了极点,主子不懂事,自己常年待在彩绣坊,还不知道花嬷嬷是个什么脾气吗?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呢?
现在不仅自己要吃挂落,主子也要遭殃。
十二十三的威名在坊里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光是折磨人的手段就不下百种,再硬的骨头,再烈的脾气都得被一点点压折了敲碎了,任你跪在地上,像狗一样毫无脸面地乞人笑脸。
主子那种性子,让她如此作态,还不如杀了她!
踏进流水阁的那一刻,金铃急得顾不得许多,跪下直接抱住花嬷嬷的腿,“嬷嬷,是主子不懂事,金铃求您了,看在主子姿色出众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吧,我以后一定看好她,绝不让她再忤逆您。”
要是跟老鸨说什么怜悯之心,简直就是笑话,还不如直接说中她的痛处,还能令她动摇一下。
果然,花嬷嬷听金铃这么说,怒气平复了一些——这总是哭哭啼啼的小|贱|人还没开|苞,更没替她把本赚回来,现在就直接收拾了,未免可惜了。
男人嘛,寻欢作乐是常事,但他们又不喜欢女人太过主动,一个气质清冷脾气硬倔还喜欢甩脸子的清ji,总好过一个被调|教过后欲|求|不满的荡|妇。后者男人尝多了觉得也就那么回事,令人感觉乏味,而前者,则无比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花嬷嬷别的不擅长,却Jing通此道,想到这里,她强按下心中怒火,面色稍霁,只不过还沉yin着没开口。
金铃Jing乖地发觉花嬷嬷的脸色Yin转多云,正松了口气,就听卧房里一道声音飘出,语气随意道,“金铃,你回来了?银丝炭呢?”
金铃的心瞬间坠沉下去,整个人像是完全泄了气一样委顿于地。
完了。
花嬷嬷听见这懒散又理所当然的话,好容易压下去的怒气登时窜上了天,瞪着眼将金铃一脚踢开,又自顾自地掀了珠帘,几步进入房内,瞅着半倚在床上面色苍白的人,将帕子自身上扯下来,捏在手里把玩,皮笑rou不笑,“呦,醒了?”
甄素泠没有像往常那样扭过头不说话,反而平静地回复,“谢花嬷嬷关心,我醒了。”
花嬷嬷挑了挑眉,为了几斤银丝炭,这是转性了?
她还没兴师问罪,就听那在床上舒舒服服躺着的人还是如刚才一样理所应当的问她,“嬷嬷,您给我带的银丝炭,棉被和衣裳呢?”
花嬷嬷:“……”
花嬷嬷瞟了眼侍候在角落,微微发抖的金铃,又转过头看甄素泠:“……你刚才说什么?”
甄素泠:“嬷嬷你先坐。”
被她不慌不忙的态度感染,等花嬷嬷不由自主坐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人牵着鼻子走了,没等发作,那声音再次响起,虽温和镇定,可话的内容一点都不动听。
“我让金铃去跟嬷嬷说,流水阁缺东西,金铃没说吗?”甄素泠说到这里轻轻蹙起眉,秋水般目光里立时漾了点怨,本身雪一样的肌肤,因这怨更是平添了几分闲愁娇弱,“我身子弱,让金铃跟您说,流水阁要一些银丝炭,新棉被以及衣裳。”
花嬷嬷与刚刚赶到的十二十三对望一眼,又斜视着甄素泠似笑非笑道,“说了,银丝炭要二十斤,棉被和衣裳的分量呢?我忘记了,正好都在,你干脆再说一遍吧。”
甄素泠似乎没察觉到变化,仍旧平淡道,“除了二十斤银丝炭,还有五床全棉絮的新棉被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