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里铺的日子,总觉得比从前长了许多,不像是十天半个月,倒像是过了半载。
陈致远回家的时候,得从北街过。从银匠铺前路过的时候,陈致远往里看了一眼。人都走过去了,又折返回来进了铺子。
王银匠正低着头打着银镯子,就看到有个穿着长衫的人走了进来。
这时候,穿长衫的不是读书人,就是有钱人。王银匠抬起头来瞅了瞅,进来的这人高大俊朗,又温和有礼,他认得,这是从前陈半街家的二少爷陈致远。说起来,他这铺子,从前也是从陈家租来的,后来这铺子易了主,租子也涨了好几回了。
王银匠问,“你是给孩子打长命锁、银镯子?”他极少见男人进银匠铺子,寻思着他应是来给家里的孩子打些小玩意。
陈致远摇了摇头,视线在一对榴花银耳坠子上停留了一会儿。
王银匠见他看这个,问,“买来送媳妇?”又说,“女人最爱这些个首饰了。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送个首饰哄一哄就好了。上回张铁匠跟他媳妇两口子打架,他媳妇闹着要回娘家。张铁匠就是来我这里打了个银戒指,这才哄得她没回娘家。”
是这样的吗?陈致远出神地想,她也喜欢这些吗?从前好像是。她爱做新衣裳,也爱打新首饰。原本他从不留意她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但有一回巧心病了,她把给巧心抓药的钱拿去打了一对银耳坠子,他知道了这事,跟她说,也不是不叫你打首饰,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巧心病着,这钱留给她抓药才是正事。你要喜欢这耳坠子,等我攒点钱,给你打一对。
可她又跟他闹了起来,哭着说都是他没本事,原指望着嫁给他能穿金带银,如今连对耳坠子都打不起。
两个人闹了一场后,陈致远也就没再提过打银耳坠子的事。
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不自觉地留心起她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了。他发现她喜欢穿天青色的衣裳。虽然都是普普通通的料子,但衣裳总是干干净净,看着清清爽爽。平时没怎么见她戴首饰,只是白皙纤细的手腕上套着一只细细的玉镯。做活的时候,她会把镯子摘下来,等到做完活,又戴回手腕上。
王银匠见陈致远也不说话,只盯着那对榴花耳坠子出神,嘴角还带笑,不由得叫他,“陈少爷?”
“哦,这对银坠子我要了。”陈致远听到王银匠叫他,这才回过了神来。
回家的路上,陈致远想了许多。想了他把这银耳坠子送给她,她会说些什么。会说不喜欢这榴花的样式,还是会怨他不跟她商量就花钱买了这个。她最近Jing打细算了许多,有个记账的小本子,家里的每一笔收支,都记得明明白白。她说,过两年想盘一间铺子。
陈致远一路想着,就到了巷口,却看到木蓝从巷子里跑了出来。
“怎么了?”陈致远忙问。
木蓝一把拉住他,“阿宝跟巧灵不见了。长话短说,我去码头,你去杀狗岭那条道上找。巧心在这附近找。”木蓝心里焦急,但却并没有因此慌乱。她很快捋清了思路,正源县通往外面的路有两条,一条是水路,另一条旱路。要走水路,就必得到码头。而要走旱路,杀狗岭是必经之路。
陈致远听说阿宝跟巧灵不见了,顿时也急了,二话不说就去了杀狗岭。
木蓝到了码头上,逢人就问有没有见到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跟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问了一路都说没见过。正当她打算去找码头上搬货的人去打听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娘。声音急而短促,只叫了一声就戛然而止,但木蓝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是阿宝的声音!
刚才的声音太短促,码头上又人声嘈杂,木蓝一时没办法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她能肯定的是,一定离得不远!
眼睛扫过四周,码头上大多是一些搬货工,还有些是客商打扮的人,全是男人……不对!有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背对着她,手里抱着个孩子,另一只手还拉着个孩子正往个船舱里走。说是拉,其实是拽!因为孩子并不肯跟着她走。
木蓝顾不得许多,撒腿就朝着那女人跑了过去,死死拽住了她。
没想到那女人先开口喊了起来,“有人抢孩子了!”
第20章
阿宝看到木蓝,咬了那女人的手一口,那人吃痛手一松,阿宝就跑到了木蓝身后。那女人看这情形,也不管阿宝了,抱着巧灵就要跑。“娘”巧灵哭着喊木蓝,但无奈那女人手劲大,抓得紧,就是不肯松手。
这边动静太大,早已围了一圈瞧热闹的人。
“她是我家的儿媳妇,要跟野男人私奔,还想拐带我家的孙子孙女走。这还有没有王法天理了!”那上了年纪的女人头发花白了,哭起来还真让人觉得有几分可怜。
周围的人都说,原来是家事,还以为有拐子抢孩子呢。有人反而拉住木蓝,说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能欺负老人家呢?
木蓝冷眼见她反咬一口,也不慌,也不跟她多争辩。只做了两件事,一是手底下死死拽住就是不松手,二是一口咬定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