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空号,方听尘失联了。
家里人似乎早已知道了这件事,但没有一个人告诉方书云发生了什么,都让他不要担心。
直到第二年的夏天,方书云高中毕业后来到格登希尔,他才知道方听尘被关入少管所已有半年之久。
后来方书云回想,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那个冬天,姥姥姥爷总是满脸愁容,方笠文做了院长忙得脚不沾地,却在一个月内出了三次国,元旦节方书云跟着徐弦参加了两个饭局,局里的人有几个是律师。
方听尘在他十四岁生日的第二天,差点刺死一个成年人。
几年后,方书云问过已经是方听的方听尘,如果当时他没有口误把红痣说成红色斑点,或者自己反应够快理解了他提到的人是祝拾肆,他会不会走上另一条更平坦的路,方听说不知道。
*
十二月十九日是方听尘十四岁的生日,他逃了学,独自逛超市采购,回到家里烤了一个巧克力蛋糕,并把它打包好,带着它在天黑之前来到位于格登希尔市郊区的墓园。
雪馥的墓碑竖在园里的一颗大银杏树下,方听尘把蛋糕分成三大块,一块放在雪馥的墓前,一块放在银杏树边,和随身带来的银河方块并排在一起,另一块自己捧着吃。
扇子般的叶片缓缓飘落,方听尘一边吃蛋糕一边对着墓碑自言自语,无非是说想妈妈了,讲一些自己的近况,再抱着银河方块,倾诉自己对它原主人的青涩|爱慕和懵懂困惑。
三块蛋糕被方听尘一一吃完,天也黑了,小小的地灯映照着金黄的大银杏树,温暖干燥的叶片铺了一地,方听尘倚在妈妈的墓碑旁,夜里的墓园并不Yin冷。
他在树下睡了一夜,怀抱着安宁的心情回学校上课,却在必经的巷子里遭到了两个流氓的围堵。
“听你们学校的人说,你有个好东西?”其中一个流氓的手里摆弄着一把锋利的折叠刀。
方听尘不理会,握紧手里的银河方块,贴着巷子里的垃圾桶,快步绕开他们往前走。
尽管有所防备,但成年人的力量是之前挑事的青少年的几倍,流氓抓住他的手,猛地将银河方块夺了过去,打量一番,甩手丢到地上。
银河方块摔掉了一个角。
“妈的,什么破烂东西?”流氓还嫌不够,布满污渍的皮鞋一下踩在了方块上,鞋底在上面碾来碾去,“把钱给我交出来!”
方听尘的脸色变了,垂头盯着流氓的脚,咬紧牙齿,拳头攥成一团,青筋暴起。
“怎么?有本事就反击啊。”另一个喽啰模样的人对着方听尘的书包踢了一脚。
刘海遮住了方听尘睁大的眼眶,流氓感觉到他在发抖,更加盛气得意,提起衣领,将刀口抵在他的脸上:“想要保住你这张女人一样的脸,每天在这里给我上交一千块,不然……”
“啊——!”流氓捂着嘴巴发出了凄厉的吼叫,方听尘突然出拳打在他的下巴,流氓上下牙齿猝然撞拢,差点将自己的舌尖咬下来。
他手里的折叠刀掉到了地上,比起刀子,方听尘更在意被他践踏在脚下的银河方块。
方听尘踢开流氓,慌张地捡起方块,在他起身的一瞬间,左边脖子倏地一凉,随后热乎乎的,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流下来了,他一摸,摸到了冰冷的刀子和一手的血。
他转过头,身后那个喽啰维持着握刀的手势,张着嘴,一副豁出去又后怕的表情看着方听尘,地上的流氓爬了起来,抢走方听尘另一只手里的方块,用力往墙上砸去。
银河方块撞到水泥墙,当当弹了两下,滚进了一旁恶臭的垃圾桶中。
“……”
方听尘连接着下颌的关节轻轻响了响,嘴皮无声地努动了一下,木然的焦点从垃圾桶缓缓移到流氓的脸上。
不要碰我的东西!
不要碰我的东西!
不要碰我的东西!
不要碰我的东西!
不要碰我的东西!
方听尘拔出脖子里的折叠刀,扑在流氓身上,刺了很多下。
*
第二天,方听尘出现在了格登希尔市日报的头条上。
新闻照片里的他穿着满身是血的校服,背着书包,冷静地站在路边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医院,叫救护车,第二个电话打向警局,自首。
流氓捡了一条命,但成了植物人,跟他一起的喽啰声称他们只是路过,一口咬定方听尘故意伤害。
巷子里没有监控,而方听尘只受了轻伤,尽管徐弦请了律师从中周旋,方听尘最终还是被判了四年监|禁,也就是说,成年之前的日子,他都要在少管所里度过。
第二年的二月,方听尘开始服刑,本来就安静的他,变得更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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