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探手从自己的右边袖袋里面,取出一封公文:“美人,不是老奴想多管闲事,实在是这陆远留在甘露宫一事,大王之前早就下了教令,允准了的。”说着,刘德才强挤出一丝笑意,把手里的公文递向程灵芸,
“美人若是不信,可以自己看看。”
陆远留在甘露宫不合宫规一事,拓跋勰早就考虑到了,之所以一直没和玉蔻提,便是想着,她什么时候会因此求他了,他再趁机向她敲诈勒索一番,让她在某些时候,乖乖地听自己的话……
不想,等来等去,等得他都要出去打战了,拓跋勰也没能够等来玉蔻的请求。
但这事儿吧,他又不好真的不管。
不然等他离宫了,顾太后以此为由,向玉蔻发难怎么办?
于是,拓跋勰便在离宫前,留了一道教令给刘德才。
原本,他那是预备给玉蔻应付顾太后的找茬的,没想到,顾太后那边没用上,今儿个,倒是在程灵芸的这里,用上了。
外男长久地留宿在宫中,明明是不合宫规的事情,大王居然还同意了?
他就这么喜欢那个赵美人?
程灵芸心中腾地升起一股怒意,她忽一抬手,夺过刘德才手里的公文后,立时翻开,低头看了起来。
关于陆远的事情,拓跋勰当然不会自己亲自给他写教令,都是口头吩咐下去后,由专门写公文的人为他誊写的。
不过,白色宣纸的底下,印的是拓跋勰代王的公章。
扫完了公文上的白纸黑字后,程灵芸攥着公文的双手,忍不住地紧了又紧。
她墨黑的眸子底下,数之不尽的忌妒如云涌般翻滚着,他就这么喜欢那个赵美人吗?为了赵美人,明明不合宫规的事情,他允准了;还为了赵美人,他舍了她们这些家人子,任由赵美人把她们都送出了宫去,圈禁起来……
死死地盯着公文上的白纸黑字,看了好半晌后,程灵芸猛地抬起头,正欲不管不顾拒不承认手中的公文是真实的,反诬刘德才假传代王令,也要把陆远送走,惩戒甘露宫的诸位宫人们,以泄她的怒气时,程灵芸的视线,忽地瞥见了刘德才身后,他自建章宫带了来的一帮子年轻太监们。
好多人!
程灵芸怒气冲冲的脑袋,倏地冷静了下来。
自己可就带了五、六个人。
想发难刘德才,恐怕不仅不会那么容易,说不定,还会讨不了好。
可是,好不甘心啊!
赵美人不在,她对付不了正主,拿她底下的宫人们泄泄愤,也不行吗?
程灵芸恶狠狠地瞪着刘德才身后的太监们,半晌,没有言语。
刘德才与绿柳,也没有说话。
内殿中,忽然间安静了下来,不过,空气中,却隐隐地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息。
好在,在冲动与理智之间,程灵芸终究还是被理智给说服了,选择了暂且罢手。
她猛地抬手,把手里的公文往刘德才的怀里一甩后,迈步往外走去:“我们走!”
闻言,程灵芸带了来的宫女太监们,立时跟上了她。
“多谢刘公公过来为我们解围。”等到程灵芸他们的人影都走出了东偏殿后,绿柳连忙向刘德才道谢。
“小事一桩,无须言谢。”说着,刘德才注意到绿柳旁边的陆远小脸庞上神情蔫蔫的,忙道,“阿远的面色似乎有些不对,你快瞧瞧吧。”
绿柳顿时顾不上别的了,连忙掉头去看自己旁边的陆远。
这一看,还真被惊了一跳儿——
小家伙白皙的脸蛋儿上,竟然挂上了两条宽面条泪儿。
“怎么哭了,阿远?是不是刚刚太害怕了?别怕别怕啊,绿柳姑姑在这里,会保护你的!别哭了!”以前绿柳也没见过陆远流泪——小家伙平时都很勇敢的,就是摔着磕着了,也流血不流泪的——没有在陆远流泪时哄过他,绿柳也就不知道当遇见这种情况了,该如何地哄他才奏效,此时,只能业务不熟练地一顿瞎哄。
“绿柳姑姑,我留在这里是不是给美人惹麻烦了?”尽管哭得伤心,但小家伙还知道有外人在,不能叫玉蔻“阿母”,“如果麻烦的话,你就把我送去宫外的我外祖父那儿吧。”
“等美人回来了,让她常常出宫去看阿远就好了。”
真是个贴心的乖孩子!
绿柳的心里一阵发暖,她蹲在陆远的身旁,自袖中拿出柔软的丝帕后,轻轻地给陆远擦着脸上的眼泪,边柔声细语地哄他:“我们阿远这么乖,才没有给美人惹麻烦呢!”
“别听之前的那个程美人乱说,她在骗小孩子,阿远我们不要相信她!”
刘德才:“……”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太后娘娘,美人说,她愿意生那个孩子,请太后娘娘——帮她找个人过去。”咸福宫中,程灵芸的心腹宫女趁着夜色,悄悄儿去了顾太后的景仁宫后,跪在顾太后内殿外的玉石珠帘前,垂首转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