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养兵,练兵,起兵,从上到下培植了大量亲信。
元子攸脑子不笨,知道一旦迁都成功,整个北魏几乎就等同于落入了尔朱荣手中,到时候自己这个皇帝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不过他并没有提出异议——尔朱荣既然选择在朝堂上提出此事,一定是想逼迫自己支持他的建议。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违逆了他的意思,惹他不高兴。
朝上的大臣大都是尔朱荣的亲信,自然站在尔朱荣这一边,少数幸存下来的旧臣这时也都畏畏缩缩的垂着头一声不吭。一时间满堂寂静。
尔朱荣左右扫了两眼,见无人反驳,弯了弯嘴角刚要发话,只听得身后一记洪亮的声音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元子攸抬头一看,却是都官尚书元谌。
尔朱荣万万没有想到竟有人敢当众反驳他的话,狭长的双目眯起,侧头就瞪向了他。后者却对他威胁的目光视若无睹,向前一步自顾自得将不宜迁都的理由说了个透,同时不忘含沙射影地斥骂尔朱荣妄想架空朝廷,居心叵测。
一旁原先沉默不语的官员纷纷抬起头来。元谌所说的,他们都懂,但摄于尔朱荣的残暴,不得不选择默许以求自保。此时他们在佩服元湛忠耿无畏的同时,心里都认定了他将人头不保。
这边尔朱荣早已气的脸色铁青,见他越讲越放肆,强压着怒火道:“迁都与否, 与你何干?河Yin之事不过过去两天,你难道已经忘了么?”
这是赤裸裸地威胁了。
谁想那元谌却并不畏惧,回过头去迎着他的目光冷笑道 :“我早该死于河Yin,因病未去,算是捡来一命。大人又何必拿这事吓我?”
“你好大胆子!”尔朱荣听闻此言终于忍无可忍,右手摸向腰间佩剑,向前两步,直想一刀结果了这不知好歹的老家伙。
长剑出鞘的声音惊醒了静坐旁观的元子攸,蓦地从龙椅中坐直了身子。
眼看着元谌就要血溅当场。
一旁的尔朱兆见这是要出事,赶紧疾步向前,从背后圈住尔朱荣的臂弯,一手攥紧了他拔剑的手腕。尔朱荣挣了两下没有挣脱,扭头望向尔朱兆。后者微皱着眉头凝视了他:“冷静些,大哥……这是在朝堂!”
当朝诛杀同僚官员可是大逆不道。河Yin事后追功加爵,抚慰死者家属,为的不就是挽回民心?现在元湛一死,你必然恶名远播,先前的功夫岂不是都白费了?
半晌,尔朱荣喘息两声渐渐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方才太过于冲动。将佩剑插回剑鞘,他轻轻挣开尔朱兆的双手,转身面对了元子攸,面无表情地道:“元大人言之有理,迁都之事稍后再议。臣请告退。”言罢又看了元湛一眼,也不行礼,转身就走出了朝堂。
其余人见状也都一一向元子攸作拜,紧跟着垂首退下了。倒是元谌神态自若的站在原地,待到满朝官员都走光了之后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才缓缓离开。元子攸一脸茫然地站起身子,望着空荡荡的朝堂。事情发生的突然,等到自己惊醒过来的时候早朝已经草草结束了。
尔朱荣离开时脸色很不好看,可以说是冷若冰霜。元子攸瞧得真切,心想:“他这是在给我脸色看呢……他一个做臣子的,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还给我脸色看!”越想越气闷,简直难过得很。
“迁都?”严朔正忙着招呼婢女布置饭菜,听到这消息便吃了一惊。
“嗯,不过还没定下,有人反对。你是没有看到,尔朱荣气得脸都青了!”元子攸端起碗,顾不得菜还没上齐,扒了饭就死命往嘴里填,腮帮子鼓鼓囊囊地说话含糊不清。
早朝实在是一件体力活,他觉得眼下自己饿的能吃下一亩地。
“那个叫元谌的,当真是不要命了,竟敢当众斥骂尔朱荣。要不是尔朱兆拦着早就掉脑袋了。剑都拔出来了,你看,就像这样……”元子攸说着,伸手到腰间比划了一下。
“元谌这话说得及时。一旦你皇帝开了口,迁都之事既定,就再无回转的可能。到时候元家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我是没开口,可尔朱荣开了口,这又有什么区别?何况元谌区区一介文臣,尔朱荣岂会把他放在心上。图一时口头之快,白白送了性命,你还说他说的及时?”
“这倒未必。河Yin之事后尔朱荣的名声可是坏到了极点。宫外现在还天天有暴民闹事呢,虽然不成气候但总算是个麻烦。你别看朝廷现在像模像样的人员齐备,其实都是些军队里的人,只管打仗,不管事的。管事的都死了,没死的也都逃的逃躲的躲,谁还敢露面?尔朱荣要是想把这个朝廷撑下去,那只有安抚城民,收买人心。元谌的话正好给他提个醒,迁都之事人心向背,行不通……”
严朔说着望向元子攸。后者刚被一口饭噎住了喉咙,手忙脚乱的倒茶喝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讲话。
“尔朱荣之前既然已经追功加爵,抚慰死者家属,就不会再做坏自己名声的事。我看元谌死不了。还有,他看样子是个人才,至少是个良臣。日后……唉主子,我说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