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忽然看到屋前一篮染红了的鸡蛋,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随口问道:“哟,这是谁家有喜事了?”
张婆在旁听到,觑着张芽面色,解释道:“是桂花生了孩子,送来的喜蛋……”
桂花是同村的女孩,原本与张芽算是口头上的娃娃亲。
可是后来张家发达了,张芽做了太子伴读,更是身份不比从前,再娶个村姑总是不相宜。
桂花到了年纪,女方家里也来探过口风。人家也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也没说一定要张芽娶桂花做正妻。
张芽的意思呢,念着旧时情分,接桂花来做个妾室,亏不了她。至于他的正妻,自然另有高官之女。
谁知道自那以后桂花家便不来走动了,再后来桂花就嫁给了张芽儿时的玩伴赵大眼子。
一眨眼,都生孩子了。
张芽望着那篮喜蛋,眼前影影绰绰闪过桂花红润质朴的脸庞、闪过赵大眼子饿得凸出来的大眼睛,仿佛他又变回了那个背着篓子捡狗粪的穷苦小子,一时有点恍惚。
张婆早弯腰捡了俩红鸡蛋在手里,要塞给张芽,道:“提前也不知道你回来,什么东西也没准备……”
张芽摆手挡开,道:“我在宫里什么都不缺——你留着给几个小家伙吃。”走出两步,翻出两枚金吉祥如意币来——这是太子妃有孕,皇帝赏下来的,
他把金币丢给张婆,道:“这个给桂花,算是给她的贺礼了。”而后快步出门上马,离开了这还在为致富发愁的旧家,赶往象征着权力巅峰的咸阳宫。
太子泩居住的承乾宫中,吕雉正在与刚诊出有喜的太子妃说话。
吕雉一来,自然先叮嘱了许多怀孕后的注意事项,而后才问道:“得知你有孕,太子殿下怎么说?”
鲁元低声温和道:“殿下很是欢喜。”
吕雉点头,道:“你如今只管安心养好身子,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就是。旁的一切都有娘在,你统不用担心。”
鲁元心中感动,微微一笑,却是道:“母亲,前几日阿盈来见我……”
吕雉面上闪过狠辣之色,道:“他也是个不懂事的!这会儿来烦你做什么!”
鲁元笑道:“阿盈来的时候,我还没查出有孕呢,倒也不怪他。”她望着母亲,一时没开口。
然而母女两人都知道,刘盈是为了戚夫人与如意这对母子之事,求到姐姐跟前来。
吕雉无奈道:“我一生要强,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傻儿子!”
鲁元抚摸着母亲肩膀,安慰母亲,轻声道:“阿盈秉性仁厚温良。况且从他小时候到如今,万事总有母亲在前面顶着,便是母亲疏忽了的,还有我这个姐姐在旁留意,他才养出了这样的善性,一时间也扭转不过来的。俗话说,为了玉瓶不打老鼠。旁人如何不论,只别伤了母子情分,也别吓坏了阿盈。”
吕雉冷声道:“最可恨便是戚瑶蛊惑我儿……”她目露杀机。
鲁元熟悉母亲的性子,闻言低头,抚着还未显怀的小腹,低声道:“母亲要做什么,我自然拦不住。只是如今看在这孩子份上……”
吕雉目光落在女儿小腹上,渐渐转柔。
现实已经将她的心捶打得冷硬如铁。
可是这颗心变得冷硬如铁,本就是为了守护翼下一双儿女。
时人对于鬼神之道,还是很相信的。
怀着孩子却见了血,终归不会是好兆头。
吕雉长叹一声,到底如今鲁元的肚子最重要,她无奈道:“我知道你护着阿盈——罢了,我且将那戚瑶母子暂放一放,只当是为你未落地的孩子积福了。”
吕雉看着鲁元,却见她仍是蹙着眉头,不禁问道:“这事儿我也听你的了,怎么还是发愁?”
鲁元屏退左右,对母亲道:“您也知道,从前我与太子殿下成婚,全赖广陵侯从中Cao持、多加照拂。不只是我,就是太子殿下也很感激广陵侯……广陵侯入胡和亲之后,殿下他对……对……颇有微词……”她没有说出究竟是对谁,然而吕雉明白,自然是对皇帝。
鲁元轻声道:“太子殿下不惯掩饰神色,我恐怕长此以往,在外面露了痕迹,见罪于……陛下。”
太子泩拿鲁元当自己人,有什么想法也没瞒着她。
吕雉摩挲着女儿后颈,道:“无妨。”她神色坚毅,语气却冷酷,“陛下只太子一子,这么多年身边再无女子,更无后嗣。只要你生下儿子来……”哪怕太子废了也无妨。
鲁元到底与太子泩做了夫妻,年岁也小,听得心慌。
吕雉看女儿神色不安,反倒愣了愣,才知失言——便如她当初嫁给了刘邦,新婚燕尔之时,焉得不关心?
鲁元轻声道:“那我时常劝着殿下点……”
“傻孩子。”吕雉柔声道:“你劝他,他听么?只能叫殿下远了你。听娘的话,太子殿下对陛下的不满,是从那个蒙氏阿南做太子伴读之时,就开始了的,至今已经十余年,岂是你只言片语能改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