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开口了。
胡亥却并没有顺着韩信的提议,就此让韩信领兵北上。
他要考虑的问题,现实很多,也全面很多。
斩杀来使, 是一定不能做的。
单于冒顿又不是真的就缺一个美貌的妾室。对方会提出这等荒唐的要求,不正是为了激怒他, 进而掌控他吗?
两军交战, 首领一旦动了情绪, 那么在敌人眼中, 就跟脱光了衣服没什么两样了。
胡亥踱步沉yin,先是赞许韩信,微笑道:“你能有这份心, 朕已经深感慰藉。不过……”他顿了顿, 又道:“杀一个来使,不过是释放了开战的讯号罢了。”
敌人开战,还要先给对方发个讯号,告诉对方:喂, 我要放大招啦!
这不是傻吗?
“不如将计就计……”胡亥呆着脸想了一想,“恐怕那冒顿如今还摸不清朕的性情。他会采纳这等计策,也是试探我大秦国力。经了这么久的战乱,朕如果愿意就此服软,倒也不是那么说不过去的……”
韩信本就是聪明人,一点就透,道:“陛下,您是要诈降么?”
胡亥笑起来,道:“什么诈降?朕这叫——唔,释放谈判意愿……至于能不能谈成,还要看后续嘛。”
赵高在旁边低头琢磨。
胡亥吩咐道:“复信回咸阳,把匈奴使者奉为上宾,朕不日便返程,亲自接见。”
“喏。”赵高答应着。
韩信一愣,道:“陛下这就要回咸阳吗?”
胡亥叹道:“朕也舍不得啊。”
韩信已为楚王,在楚地他最尊贵,与底下人总是有隔阂的。
胡亥乃是皇帝,却能俯就。
因此在韩信看来,倒是与皇帝才有几分对等的情谊。
韩信又道:“陛下若北地用兵,臣愿为先锋。”
胡亥笑笑道:“你若出手,旁人只要跟在后面划地盘就是了。李甲可是跟朕磨了好多年了,这次放他出去,也让他立点军功,满足他的愿望。”
韩信还要再说。
胡亥敛容道:“更何况国内还需要你镇着呢。你看这次云梦泽聚会,众多诸侯,只有淮南王吴芮一个来了。其余没来的诸侯,你猜他们这会儿在自己封地里筹划着什么?你这尊大神仙,可不能轻易挪动。”
韩信也知皇帝说的乃是实情。
更何况如果韩信领兵北上,只长远的路途,便叫士卒疲累不堪了。更何况,韩信手下多是南方人士,到了寒冷的北地,只适应气候就是一大难题。
胡亥拍拍韩信的肩膀,算是安慰他,又道:“朕难得出来一趟,也要体察一番民情。明日朕启程,沿淮水西归。朕问你——若是想看吴楚之地,最困难黔首的生活状态,当去什么地方?”
韩信明白皇帝的用意,道:“历来最穷困者,都是在码头聚集,青壮卖苦力,妇人卖……”他猛地噤声。
“怎么跟朕还说半截话?”胡亥转瞬也明白过来,长叹一声,道:“明日陪朕悄悄去看看。”
“喏。”
是夜,胡亥回到行宫,却又指示赵高,道:“再给李由发一道诏书,叫他无论如何想办法,找机会,哪怕是拼着伤亡,也要打一场胜仗。要打到匈奴痛为止!哪怕是惨胜,也一定要打!”
“喏!”赵高援笔写就,呈给胡亥,见他点头,这才归档,等皇帝用印。
胡亥在咸阳,文书多用叔孙通,久已未见赵高文稿,此时一见,虽然是担忧之中,却仍是忍不住赞了一句“好书法”!
只这一句,就叫赵高咧了两天嘴,喜得活像才偷了蜜的熊瞎子。
胡亥虽然想着悄悄去看困难群众,然而皇帝出巡的安保,排场总是很大的。哪怕没有表明身份,这么几百上千的护卫集体出现,还是惊动了淮南县令。
胡亥换了常服,在韩信、赵高等人陪同下,在十几名随身便衣护卫的保护下,来到了淮南码头。
果然如韩信所说,码头上席地坐着许多短打扮的力夫,再有就是衣不蔽体的黔首,多数面色蜡黄,女人则是蓬头垢面,跟前站着尚在稚龄的孩子。
这一幕,与胡亥当初在黔中郡所见,何其相似。
可是这一幕,又比在黔中郡所见更为悲惨!
当初黔中郡码头上的,乃是拖家带口一路南逃躲避战乱的流民,他们虽然也在为糊口发愁,可是眼中至少还有光,看到来人,还会激动得涌上来,表白自己会做什么,希望能被雇佣。
可是眼前淮南码头上,一个个呆坐着,多数人只是还喘着气而已,看到胡亥等人走过去,连反应都很少了。
他们只是呆呆坐着,等着被买走,或者被死亡的镰刀收割。
只有母亲怀抱中的孩子,因为饥饿,还会发出哭声。
可是就连那哭声,都是惨淡的,细弱的,像是随时都会终止的。
胡亥看到孩子头发上插着的草标——他震惊地望去,却见在场的孩子,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