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做过事,事后连夸沈家家风正,家主沈拓更是磊落仗义之人,听闻他不过市井起家,原先也不过桃溪小小的一个都头,而今,却是桃溪执牛耳之人,不但州府有其势力,连着京中都有人脉。
这般人物,实是令人心生景仰。
阿萁胡思乱想了一番,她耳尖听得里头微有响动,阿素重又轻手轻脚从屏风绕出来,笑着招手道:“小郎君小娘子进来。”
阿萁手脚有些僵意,咬了咬唇,与江石一道跟在阿素后头,过屏风,便闻到瓜果的丝丝清香,走几步路前面一道雕花隔断,笼着如水的轻纱。进去便见一个戴着花冠的美妇端坐在软榻上,眉挑无边的姝色,眸染无双的清丽,樊素樱口,阿蛮细腰,她只坐在那,满室都生出绮丽华美来。
“你们郎主拿了这对小儿女的闹蛾儿,一个文银都没给,人便走了?”
阿萁听美妇人戏谑地问使女阿素,她身边另伴着三个婢女,其中一个年小的小婢女捂着嘴笑,歪着头道:“郎主生怕娘子责骂小娘子,连着外袍都没穿,抱了小娘子就往外头去,说不定连一个息都不肯多留。”
美妇人微叹口气,她的花冠上插着一支金牡丹,每片花瓣压得轻薄如纸,稍一动,片片花瓣轻颤,抖落片片风情。
江石拉了一把阿萁,上去大大方方的行了一个礼,道:“见过沈娘子,我们本是三家村的兄妹,元宵来街集卖闹蛾儿贴补家用,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美妇的一双美眸流转,笑道:“不必多礼,倒是我家郎君唐突,可有惊吓着你们?”见阿萁手上还拎着一篮闹蛾儿,使阿素取过细细看了,笑夸道,“虽无十分材料,却有十分的手艺,既我家郎君买了一篮,夫唱妇随,我也买一篮赏玩。”
阿萁欣喜,慌忙谢过。美妇人又问他们价几何,是要铜钱还是要银子。
阿萁想着几家合卖,铜钱虽压手沉重,却好分账,福一礼要了铜钱。
美妇人便叫使女拿匣子去装铜钱,又问阿萁江石家中可有大人一道陪着出来,若是归家不便,使唤人送他们一程。
阿萁连连摇手,笑道:“有沈当家和沈娘子做大主顾,已是好时运了了,再不敢烦拢娘子。再一,还有阿爹陪着一道来,纵没有阿爹,我阿兄也是可靠。”
沈娘子看了一眼江石,笑着点头:“你阿兄确实能挡风雨。”
阿素抱了钱匣出来,吃惊道:“却是该死,你二人原是兄妹,我还当是相配的小儿女呢。”
阿萁一愣,双颊通红,吃吃道:“不不……我们……”
江石道:“我们确非兄妹,却是同村,小子姓江,我妹妹姓施,我们一村互有沾牵,说是异姓兄妹也不为过。”
“施?”沈娘子微有诧异,美眸里流转着哀伤挂念。
第53章?故人之泽
阿萁不知自己的姓氏有何奇特之处,三家村江、卫、施三姓,施姓为多,沿河几村,也有施姓人家。
可沈娘子看她的目光整个温柔亲切起来,问她家中还有什么人?家中可是艰难,以至于她小小年纪在元宵佳节在闹市卖闹蛾儿?
阿萁虽不解,还是一一答了,又笑道:“沈娘子,我家中虽是农户,家中也有几亩良田,嬢嬢会持家,阿爹打得一手好猎,阿娘也有好针线,虽不富裕,不曾挨过饿,也不曾挨过冻。”
沈娘子听后,更喜她的不卑不亢,不故作可怜,再看看江石立在一边,如松如柏,不见半点的胆怯,又看他们亲密无间,也以为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小儿家。
“佳节热闹不夜天,桃溪虽是弹丸之地,流水汤汤依依人家,元宵也有别样的景致。你们卖了闹蛾儿有空闲,也去看看花灯,猜猜灯谜。”沈娘子声音清婉,令人如沐春风,她忽想起一事,笑着对一个使女道,“清风楼食手裹得好汤圆,你叫厨下煮些汤圆来,江小郎和施小娘子尝一尝,添添圆满吉意。”
江石和阿萁一愣,阿萁红红的脸,有些不敢受,又觉沈娘子亲切,令她生起亲近之意。
沈娘子看她神色灵动俏趣,冲她一眨眼:“芝麻流心,桂花枣泥,又香甜又浓郁,旧年元宵节清风楼临街卖汤圆,挤了好些食客争抢。你们不尝上一尝,岂不可惜。”
江石笑道:“谢沈娘子款待,却之不恭。”
使女早搬来月牙凳请二人坐下,又奉上各样干鲜果子和酥糖点心。江石心道:世间人,十之八九先敬罗衣后敬人,沈家家大业大,沈娘子当家主母平日交结之人非富即贵,待我们这些褐衣泥腿殊无半点轻视,实在难得。
沈娘子也在心中诧异:不知怎样的人家才教出这对小儿女,纵是农野人家,又岂容人小觑?她本就有怜惜之心,说了几句话,又生爱才之意。唤过小使女低声吩咐几句,笑着对江石和阿萁说起闲话家常。
厨娘不稍多时送了汤圆上来,玉白莲花碗里装着糯白滚圆的汤圆,引得人食欲大开。沈娘子看着他们看他们无猜无忌地坐在那,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不由会心一笑。窗外一片喧腾,似有流光飞舞,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