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睡着的四喜迷迷糊糊听到声响,勉强撑起磨盘重的眼皮,“少爷要什么?”
冉季秋摆摆手,忽然想起他也看不见,轻声道:“不要什么,你睡罢。”四喜的眼皮立时撑不住耷拉下来,不一时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冉季秋轻手轻脚拉开门。他也不点灯,就着微弱的月光,走到廊前檐下,看着院中影影绰绰的景象。
四下安静得很。如今已是深秋,连虫鸣声也已经消逝。
他摸索着小心找到院中的石凳坐下,整个人跟漆黑的树影重叠在一块,彻底隐身进了黑暗中。黑夜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然后,他开始发呆。
白天里压抑许久的、只敢藏在Yin暗角落里的思绪,在这寂静的夜里像是藤蔓一般疯长,只有在这时 ,只有完全处在黑暗包裹之中,他才敢放心地任心底的渴慕蔓延。
不过,哪怕仅仅是在深夜里放任,恐怕也持续不了多长的时间。
毕竟,身为冉家唯一的男丁,他早晚都要娶妻成家,日后还要和一个陌生的女人诞下子嗣,延续香火……
冉季秋只觉得心口仿佛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重得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柳应,柳应……
他把自己蜷缩起来,脸深深地埋进手臂中,发出一声低微的泣音。
“……少爷睡不着么?”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冉季秋差点跳起来。
他惊惶地抬起头,瞪着声音响起的方向,心脏几乎快要跳出来。须臾,一道高大的身影从Yin影底下走出来,在月光下显现,又走进树影里,向着冉季秋走来。
是柳应。
“你……”冉季秋看着慢慢走近的人影,舌头好似打了结,只说出这一个字,剩下的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柳应在他身前停下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轮廓,但是他仿佛整个人都冒着热气一样,让身体已经凉浸浸的冉季秋骤然感觉到深秋夜里少有的暖意。
紧接着身后一暖,一件衣衫披在他身上,带着他所熟悉的味道。
冉季秋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身体,抬起头“看”着柳应的脸。他感觉柳应应该是低下了头,即便他现在看不见,也能强烈地感受到,那样灼热的目光,烫的他浑身都像过了一遍热水似的,懒洋洋的提不起劲。
“少爷是睡不着么?”柳应又问,嗓音有些低哑。
冉季秋胡乱“唔”了一声,柳应那高大的身躯突然矮了一截。冉季秋泛着凉意的膝盖碰到一个暖烘烘的物什,他下意识缩了缩腿,却叫人按住不叫动弹。细小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他的心跳不知不觉加快了。
“你……”他想问柳应想做什么,然而柳应却抢在他前面开了口。他说,“少爷睡不着,是因为老夫人要给你说亲么?”
冉季秋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注意力都叫那只覆盖在膝盖上的滚烫的大手吸引去了,尤其,那只手还不安分,沿着他的大腿一直慢慢往上。
“柳、柳应……”冉季秋伸手抓住那只慢慢移动的手,声音有些发抖。
柳应停了下来。他低声道:“少爷,一想到你要成亲,我煎熬得很,实在睡不着,只能看看你……”
冉季秋抓着柳应的手一紧,他心乱如麻,一时间只觉得千头万绪,只理不出个头来。柳应反过来抓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滚烫的热度让他忍不住缩了缩手指。
柳应抓着他的手没放,另一只手腾出来,摸索着触到他的脸颊,细细地描摹他的眉眼、鼻梁,最后停在柔嫩的嘴唇上,缓缓地摩挲。他的手指有些粗粝,磨得冉季秋有些发疼,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
柳应的呼吸一顿,蓦地沉重起来。
“你——”冉季秋一开口,才发觉声音低哑得厉害,他喘了口气,“你、想抱我么?”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发抖,那天晚上的情景突然涌现出来,记忆中柳应那火热的唇舌让他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烫。
明知不该如此,但他仍然情不自禁期待柳应的吻。
“不。”柳应却出乎意料地否定了,他的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冉季秋支着耳朵使劲听才听到一句,“……不只想抱你,还想亲你,更想让你成为我的人。”
冉季秋的手一颤,耳朵烧了起来。
从未有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他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天匆匆一瞥的南风春|宫,画里的两人下|身相连,唇舌交缠——那、那样做了之后,就会是柳应的人了么?
柳应却误以为他在害怕,大手离开他的唇,绕到他背后安抚地拍了拍,“少爷别怕,你不情愿,我什么都不会做。”
“……”冉季秋沉默着,心里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滋味复杂难言。
柳应松开了手,站了起来,声音似乎有些紧绷:“夜深露重,少爷回去安歇吧。”
冉季秋无言,默默地站起来,正要绕过柳应往回走,不妨脚下绊到了石凳,一声低呼尚在喉间,整个人已经往前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