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打算把最后一件改好的衣裳送去给客人,就和陈裁缝说想休息一段时间。
衣服是银行行长女儿周小姐的,纯白西洋料做的旗袍很是薄透,送来是为了加钉珠。水钻和珍珠送来时,都是当着悠然的面一颗颗点的数。
交来多少颗就都要手工缝上去多少颗。
少一颗,那,就很难说了。
悠然觉得这样有点羞辱人,谁还能偷一颗不成?但考虑到人家愿意支付高昂的手工费,她还是接下这个活儿。悠然明白,孩子生下来需要钱,阿右没日没夜的出去挣钱,她想靠自己多赚一些,不让他太辛苦。
这么脆弱的面料要坠上沉甸甸的珠子很考验技巧,每一针下针的位置都要斟酌半天,下针稳,起针快,悠然真真是熬了几晚上才完工。
出门前,阿右献宝似的跑到她跟前,从身后拿出一只布老虎。
嗷呜,大老虎,小子肯定喜欢。
悠然用帕子去给他揩汗,又把手中的茶碗递给他。
你怎么知道是小子?丫头不好吗?
看,还有这个拨浪鼓。
他又从身后摸出来一个拨浪鼓。
丫头更好,像你,丫头就玩这个,我都买了。
悠然笑得没有任何负担,面前的这个小男人让她心安,可是也只有心安。真正可以说得上为爱情的男人,也只有那人罢了。
她哭了几日,最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像阿右说得那样,哥哥嫂子自然是同意,阿右妈妈以为这孩子真的是阿右的,二话没说就张罗起婚事来,亲自去布坊裁了块红布给悠然做嫁衣。
而这份好意是对悠然最大的鞭笞,她时时刻刻在被良心煎熬,在提醒自己:你是个骗子。
阿右说:然然,早点回来,我永远都会在这里等你。
这一言便成谶。
悠然送衣服去时已经是晚上,周公馆正在办舞会。大厅里灯火通明,里头轻歌曼舞很热闹,飞扬的裙摆和时髦的舞鞋。周小姐身穿胭脂红洋装,正群星拱月一般在人堆里忙着交际,只打发了伶俐的丫鬟来结算工钱。
这个衣服不能洗,上面都是装饰品,洗的话会把面料刮破。悠然陪着笑,嘱咐着。她这几天身上不大舒服,孕吐的厉害,脸色也不好。旧衣服外套罩着件毛绒绒的藕荷色线衫,衬得小脸越发楚楚可怜。
小姑娘,你也太单纯了,这种衣服穿一次就罢了,我们小姐的衣服,没有穿第二回的道理。
哦,原来这件在她看来奢侈无度的衣服,别人只是穿一次就罢了,连洗都不会洗,就会扔在一边。
悠然以为珍贵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不过是用过一次就丢掉的报废品。
大厅里音乐声很大,不像是留声机,应该有现场乐队演奏。人们喝着酒,跳着舞,聊着天。这青年男女多的地方自然八卦就多,人们小声议论。
听说了没,他今天也来了。
他啊?不是说他最近很伤心,都不肯出来玩了嘛。
哪能啊,他不来,你能有这么好的酒喝?这么好的舞?许墨不来,周小姐才没这份心呢。
有钱人家的贴身侍者地位一向不低,就好比《红楼梦》里的袭人,吃穿用度,园子里都比外头好。这位丫鬟着鹅黄小衫,青松如意窄脚裤子,打扮光鲜,说起话来也是生动。
手工确实不错,钱拿好,不要找了,剩下的就当给你小费。
没有人再提点数的事。
今天小姐开舞会,闹哄哄的,要不然,小姐还能问你几句,赏个爱物儿什么的。辛苦你这么晚还特意送来,张妈,来,这位姑娘下去,安排点宵夜。
丫鬟是个机灵的人,很会做人情。
自从怀孕以后,悠然不是吐就是吐,这会子肚子确实有点饿。她跟着张妈来到了厨房门口的小餐厅。
小姑娘,你坐一坐,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端上来的是花生红枣汤,nai酥饽饽并一碟绿豆糕。
呕
又是麻油,绿豆糕里哪里有不搁麻油的,多干啊。
悠然一闻到那味儿就恶心的不行,跑出去,下了台阶在小花丛那里干呕。
张妈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吃食,心里嘀咕,这姑娘怎么好好的吐这么
哦,明白了。
干呕完了,悠然顺了顺胸口,觉得舒服很多,刚想回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悠然。
是那个人的声音,许墨?他怎么在这儿?
几日不见,许墨还是老样子,一身摩登的暗格西装暴露了他花花公子的本质。他现在这幅单手拿香槟杯的浪荡模样,在悠然看来很是陌生。
悠然看到他,就跟见了鬼似的,惊恐写在脸上,不住后退。她越是退,某人就越发恶劣的上前,直到把她圈在花园的罗马柱上,退无可退。
还是老招数,但女孩子就是吃这套。
这么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