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等我乍然睡醒,已经是满身清爽地躺在自个儿的竹屋里了。
我甚至有一刻以为昨夜不过是我一枕黄粱当了那南柯太守。
但等我慢吞吞起床穿衣,一切痕迹又将血淋淋的事实摊开在我面前。
这可真是个笑话啊你。我系着发带时想。
温择阮来寻我。而我们俩对上倒似是约定过一般,谁都没想着避过谁。
他还带了件东西过来。
温择阮把东西抛进我怀里,靠着沿儿同我说话:“李寻棠已经同他师父下山去了,这是他让我送你的生辰礼。”
我道:“怎地走的这么急?都无时间自个儿送来吗……”
温择阮蹙眉:“你是不愿见我?”
我搁下筷箸,有些茫茫然,实在是无从将这李寻棠来不来送礼同我愿不愿见他这毫无干系的两件事联系起来。
温择阮走过来,俯身捏住我下颔。我想撇开头,却没来得及,我皱眉:“疼。”
“是我请鹤道长将李寻棠带走的。”温择阮半垂着眼望我,道。
我心中掂量着不解道:“你说了什么。”
温择阮低下头在我耳边吐气道:“求道人道心不稳,妄动凡心欲念,他师父怎么会看不出来?怎须我多言。”
说完温择阮迫我侧过头去同他接吻,那舌尖扫着我的唇缝撬了进去。
十八岁生辰那日我泰半时候是在床榻上过的,说来有些难以启齿,但放到床笫间倒可能还得称道一声风流。
可我记得傍晚时分,暮霭昏昏自窗棂斜进一道晚光,带着朱红横亘在我发梢。而温择阮在光的后面,他背着光晕骑倚在我身上,我看得见他胸前滑落的水光,也感受到他发抖指尖抓住我手腕的力度越来越大。
我掐着他的腰身,自下而上看他,看他在我身上近乎发疯地痴缠,而手上随着他动作加重了力道。
罢了再等着他弯腰来同我口齿交缠。
温择阮好似特别喜欢俯身来亲吻我,在我所有颠鸾倒凤过的男人里,只有他这么喜欢来亲吻一个人。
入夜,温择阮起身去给我下了碗面条。
他随意披了衣衫,外衫松松垮垮堆在腰间,至于露出的肩头则还落着个红印。他捏着竹箸闲闲地抱手倚着等面条出锅,我则趴在桌案上撑着腮发困小憩,等到温择阮的面出锅时都险些趴在桌上梦周公去了。
温择阮将碗放到我面前:“长寿面。吃了记得长命百岁。”
我嗅着芝麻香气儿,真心实意道:“多谢……”原本想称道一句“师父”,但不想话到嘴边,我却是再也叫不出口了。
那夜温择阮坐在桌对面看着在这头的我将一碗长寿面吃到见底了,我俩却谁也未曾再开口。
李寻棠送我的是个小玩意儿。
看得出理应是他亲手雕刻的东西,做工不见得多好,倒真是用心了。毕竟他问我生辰时距今只不过一旬,当时可真叫他露出了好一副惶惶神色。
李寻棠送了我一节竹笛。想来该是就地取材,也不知是温择阮哪一块地上的竹子遭了殃。
这东西我在山下时还是个少爷时学过一段时日,不过当时已然忘了个七七八八,便被我收了起来。
只是后来却也不知是否还留在我那竹屋里,毕竟再未回去过的我是不得而知了,
待李寻棠走后半月。
那一日,我练剑归来犹带山岚雾气,回到屋中收拾了细软,背上行囊挎剑去见了温择阮。
温择阮倒不阻拦,只问我:“去哪?”
我道:“遵师父之命,去看看人间。”
温择阮将我细细观量一番,竟是再笑了:“原倒还记得我是你师父吗?”
我自然道:“栴檀自是牢记心中。”
温择阮放我下山前,给我戴了一块玉符,以红线系在颈上。那玉质通透莹白,摸上去并不凉手也未刻画何等图腾文字,不知他给我作甚。
“我给你的东西,不许丢了。”这是离开前,温择阮看着我的眼说的。或许是他的神色太过认真,我在他眼中看见的那个人,迟疑片刻终是点了头。
下山后的事不知为何我想来就有些模糊,或许是有些寡淡无必要说,也或许是这些看起来过于久远的事说出来实在轻如鸿羽、不值一提,便就此被我随意遗弃了。
谁少年时无肆意放纵时候,年少轻狂总在少,老来皆作不堪提。
我自觉我做的也无甚出格的,但还是理应该道一句罢了罢了,不当说。
我下山时年岁尚轻,心中难免存一分江湖意气,路见不平又是那个岁数的常发事。
温择阮笑我娇贵,李寻棠闹我淡漠,其实那时也不尽然的。
一步行将踏错,回首已然百年身。
初入江湖我便杀了个人。
我自认非滥杀之辈。我杀他,自然因为在我眼里,他是个坏人。
我亲眼见他为祸作恶、逼良为娼种种,将那平民百姓生杀夺予,这